忽又心间一动,忙从袖中掏出曹英珊送我的玉笛子,放在唇边试了下,随即便认真吹了起来。
一连吹了几遍,方心情畅快地收了笛子,站起身,正要起身离开,却听见苇叶窸窸窣窣轻响。
我唬得忙朝那里看去,只见一个男子站在苇从间,身姿劲拔,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
若是小厮、巡逻侍卫,哪里会潜在这里?定是一早便与我招呼了。
想到此,我心头一紧,脱口喝问:“是谁?”
那人拨开苇从出来,甫一动,我慌忙走开,却忘了身旁的青石,脚下一滑,直直跌倒。
幸亏湖边草地松软,即便如此,仍是摔得不轻。
待我狼狈地站起身,那人已走到了我身旁,神色淡然,那目光极清冷,只听他说:“笛子吹得好。”
我没想到竟然是意王爷,惊慌窘迫间也忘了行礼,只边暗暗整理着衣裳,边点了点头。
“你吹的是前朝琴曲《幽篁》,想不到用笛子吹来,也是风雅。”
我已恢复冷静,忙低头行礼道:“王爷谬赞了。”
意王爷语气淡淡的,道:“起来吧。”
起身后,一时无言。
我偷瞥他一眼,月色下但见他玄衣隐在暮夜里,乌发上的银冠发着微光,露出净白如玉面颊,狭长眼睑微垂,面色肃然冷峻,与他在众人面前的形象迥然不同。
一时间吹来的风仿若都开始寒意逼人。
我瑟缩了下肩,惊醒般,忙道:“奴才扰了王爷清净,请王爷恕罪,奴才这就告退。”
说罢便要转身,谁知他又沉声问道:“你是扬州哪里人?”
月影清晖,河水溅溅。
我恍惚是在老家附近的小巷子里,天蓝风柔,我焦急等着兴儿请大夫过来。
那时我拥有一切,那时他性命垂危……怎的就到了这般境地?
我道:“宝应县人。”
他转头看我一眼,目光已是温和,随即垂了眼,略沉吟了下,说:“本王认识的一个人,也是那里的。”
听他如此说,我心里怦怦乱跳,暗想道:“莫非他说的那个人,是我?”
转念又想:“他命悬一线,实是不认识我的,自是他在宝应县真有故识了。”
正出神,只听他淡淡说:“退下吧。”
我忙应了声,悄声离开。
回到房中,同屋住着的三人在抹骨牌,正玩得尽兴。
只菱与我素来交好,扭头道:“半晌不见你,你去哪儿了?桌上是新下来的本地葡萄,我给你留了,你净了手尝尝,好吃得紧呢。”
我笑着道了谢,打了水洗漱完毕,才端了一碟葡萄,坐在菱身旁看她玩牌。
菱这把牌不算好,胜算不大,但不到最后一步,便不能言败。
我为军师,与菱一道,反将一幅烂牌打出了彩来。
其余两人不忿,纷纷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而我是小人行径。
我兀自吃着葡萄,笑道:“那你们可要小心了,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小心我背地里揪你们的辫子!”
说着,我猛然起身,伸出双手朝她二人白嫩的脸上抓去。
我的手指沾满了葡萄汁水儿,她们唬得站起身躲闪,我笑着追着一个过去,却听身后另一丫鬟急声喊了声“香桂姐姐。”
仓促间,我已是停下来,转过身来垂首而立。
原想着香桂过来是要例行交代几句,不料她却径直走到我面前,伸手道:“把笛子拿出来。”
我倏然抬头,疑惑地看向她。
她只板着脸冷冷盯着我,见我看她,冷笑道:“别给我打马虎眼儿,巴巴到王爷跟前儿显眼的时候倒是能耐了,这时候装什么无辜?”
念头几转,我料定她所说之事,定是与傍晚时分我在湖边吹笛有关,只是当时那地方只有我与王爷在,即便有侍卫小厮在暗处守着,那也同王爷是一块儿的,怎么她也知情了?
可不管她如何得知,我不过是在湖边吹了会儿笛子,总算不上坏什么规矩。
我稳了稳神,道:“姐姐是说我在湖边吹笛误撞见王爷一事?那姐姐说的话便是不通了,我不过是偶尔兴起,吹了会儿笛子,不凑巧王爷打那里过了,绝不是姐姐口中所说,巴巴地过去显眼。”
香桂冷哼一声,道:“这府上这么大,你哪里吹不行,偏偏去王爷近几日常去的湖畔吹,你打量这里不比上京,我统共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就能瞒天过海?我今日可告诉你,你可打错了主意!莫说我得了王妃的令,不让你们狂了去,就是为着在这里的日子顺顺遂遂过去,也断不容你这等狐媚行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