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了声,迎着风雪,快步走开。
待走了十几步,回头一看,白茫茫一片,飞雪水雾,只剩下轿子的一道淡影了。
回到曹英珊的院子时,静悄悄的,丫鬟仆妇都躲到屋里去了。
我刚走到自己房间,一个小丫鬟跑过来,说:“姐姐去哪儿了?叫小姐好找。”
我只得匆匆换了鞋袜衣裳,又将二公子的披风挂在柜中,这才过去。
曹英珊正在暖阁里吃热锅子,连连招手让我过去,说:“一晌午不见你的影儿,我见你帕子上绣得样好看,想让你教我,难得闲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了!”
我一听便知她是要给范公子绣什么东西,说:“奴婢听说梅开了,就去剪几枝过来给小姐屋里插瓶,谁知雪越下越大,只得在亭下避雪,耽误了时辰,等会儿小丫鬟把梅送过来,奴婢教您绣梅吧。”
曹英珊一直看着我说完,好奇地凑近我:“你乐什么呀?看你一直笑!”
回房后,我对着铜镜,看着里面的面孔。
双眼明亮,脸颊坨红,嘴角一直上扬着。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想着上午和二公子在外面的情形……
他策马带我去了瘦西湖。
在一片竹林深处的茶室里,我与他临窗而坐。
窗外,是一汪西湖水,大雪乱舞,天空浩渺如烟,四周静寂,只能听到炉火偶尔的哔啵声。
眼前的景致让我只顾着欣赏,半晌才意识到我们两个从进来竟还没有说一句话,回过神来忙去看他。
他也正凝望着外面,察觉到我的视线,转过头来,轻叹一声,姿态慵懒地斜靠在塌上,道:“刚来扬州时,常来此地,如此美景,往后只怕难以再见了。”
我为他倒了一杯茶,道:“曹家祖宅在这里,就算去了京城,总有机会再回来的。”
他淡淡笑笑,坐正,端起茶杯慢饮着,久久无言后,忽然说:“此去京城,还为着我父亲为我谋了一个官职,以我的性子,从前只想做一个闲散之人,与好友夏日湖边垂钓,冬日里拥炉赏雪。”
我凝神听着,总觉得此时他与以往的他不同,总觉得他此时说的话不似平时的话,此时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但他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只扯出一丝浅笑,纵声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我呆在那里,叹他的风姿,伤他的惆怅,感他的真情,轻声道:“饮茶也会醉么?你为何对我说这些?你……为何待我这么好?”
问完,我的脸开始发烫,还是不甘心么?非要问得明明白白么?
他给我倒了杯茶,给自己也倒了杯,碰了碰我的杯壁,似以茶代酒,道:“因为你不像那些大家闺秀面目呆板。”
我眉头一挑,正待反讥,他笑道:“看,我就说你与她们不同,受不得一点亏,还记得咱们第一回见面么,你转身都走了,忽然又回来张口向我讨酒喝,胆子大得很呢,后来知道你是我们家的,我觉得真好呀,你聪明,说话儿很有趣,与我脾性甚是投契,我自然得护着你呀。”
他说完,姿态随意闲适地端杯品茶。
从那时起,我嘴角就噙着一丝笑。
果然,他待我如知己,他帮我、照顾我,只因他为人宽厚良善,只因他欣赏我,却非关风月,只为真心。
我觉得自己释然了,于是与他畅聊。
从府中琐事说到古今趣闻,从繁华京城谈到家乡美食,从琴棋书画聊到古今贤士。更如知己。
临离开时,我从茶台下来,不顾他的阻拦,跪在地上,道:“二公子,我不愿去京城,虽然我的卖身契是死契,所以就算将来我家人来寻我,三小姐也未必肯放我,但留在这里,总还有希望,请二公子再帮助卷云一次吧,让我留在这里看护曹宅,若得如愿,卷云就为二公子立一个佛牌,日日焚香诵经,保佑您福寿安康。”
“好。”我刚说完,他就痛快答应了。
第二天,我伺候过曹英珊吃过早饭,一个仆妇进来说:“多儿姑娘,你家人来瞧你了,在角门等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