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没干过活,哪像现在从早忙到晚,晚上累得倒头便睡,倒是没功夫去想所受的委屈。
这天晚上起夜,看着紫蓝夜空的皓月,好似是在自己家院子里,而我还是那个闲散的大小姐,总想着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入了秋,凉风一吹,我打了个冷颤,忙披紧了外衣回屋。
可还是吹了风,躺下就觉得鼻塞头疼。
第二天就比平日起晚了些,我头昏脑胀的,胡乱收拾好就往厨房跑。
只晚了一会儿,各房来提热水的人就多了起来。
好不容易轮到我了,一个穿碧色衣裳的丫鬟掀开帘子进来,边和厨房上的仆妇说着话,边拎起刚烧开的水壶。
我昏沉沉的,仍眼疾手快抢过,说:“这壶是我的,我早等着了。”
“你是哪个屋的?等下一壶吧,大小姐要去参加巡抚夫人的寿宴,耽误不得。”
那碧衣小丫鬟又夺走了水壶。
曹夫人很有福气,连着生养了大小姐和二公子,既是长子长女,又是嫡系,自然是惹不起的。
可,一则我原本就来晚了,再让给她,后面的人看我新人好欺,也要越过我,回去我少不得挨骂。
二则我身子不爽,心情不佳,劈手夺过水壶,说:“凭谁都要讲个先来后到!我不等下一壶,你等!”
那小丫鬟大约还没吃过这样的瘪,气得瞪圆了眼珠子,抢身拦住了我的去路。
而我这一路所受的委屈、艰苦,在生病时悉数涌来,压抑久的脾气上来了,也回瞪着她。
正在我想看她还想做什么时,头发被人在后面猛地拽住。
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只听见厨房那仆妇在我耳边说:“不上台面的东西,狗娘养的,你算什么?叫你等一会儿,你还犟上了!”
骂我没什么,就是打一下拽一下也行,做奴才的,就是要挨打挨骂的,但这仆妇竟敢骂我娘。
我用力将水壶往地上一掼,回身“啪”的一巴掌甩过去。
热水四溅,身边几个小丫鬟惊叫着跳着脚躲远,那仆妇是曹府老人儿了,愣了愣,怒涨着脸就想要扇我。
我岂是让她欺负的?一腔悲愤地与她扭打到一起。
那碧衣小丫鬟还想来拉偏架,被我伸手抓在脸上,大声哭叫着躲到一边去了。
多亏我做流浪乞儿那段日子,我体力强壮多了,就算生着病也感觉有无穷的力量。
也或许是因为太憋屈。
那些小丫鬟一开始还劝架,看热闹,很快就害怕起来,喊着:“去叫管事的来!别打了!别打了!”
当我披头散发、脸上挂彩,走回去时,原本去厨房催我打热水的丫鬟,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曹英珊。
曹英珊听了,惊喜道:“你真这么孟浪?你打了曹文倾的人?好哇,打得好!叫她们平时张狂!你别怕,这事儿她们理亏,告到我爹那里也不怕!”
我以为回去会挨打挨骂,就是没想到曹英珊会夸赞我。
她说完,让我回去好好休息了。
我回屋,对着铜镜处理脸上的污渍,换了身衣裳,正觉得浑身酸疼,想一头倒下时,曹英珊兴冲冲推门而入,转着圈儿看了看我,说:“一收拾,就看不出来了,走,跟我出一趟门。”
坐在马车上,曹英珊对贴身丫鬟说:“你们说,曹文倾看见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又转向我:“你今儿就站我身边,听见了没?”
我低“嗯”了一声,一肚子的火无处发。
曹英珊正在兴头上,也不跟我计较,说:“对了,你叫什么?”
“林卷云。”
“什么卷云?难听死了,我想想叫你什么好,叫什么好呢?”
她掀开一角帘子,朝外面望了望,自言自语道:“今儿大街上人挺多的。”接着似想到什么,高兴地说,“你就叫‘多儿’吧!”
巡抚夫人的生辰宴会,悬灯结彩,珠宝生辉,满城贵妇小姐云集。
曹英珊领着我走了几圈,见大小姐曹文倾谈笑风生,并不多看我一眼,也就没了兴致,又嫌我沉着脸败兴,让我去马车里等着。
我从热闹的盛会走出来,穿过僻静的园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脸上猛一凉,我打了个激灵,醒来,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关切的眼睛,朗星般明亮,生在一张美玉似的脸上。
我这才发现自己半躺在一块青石上,身旁蹲着一个美男子,他穿着月白色长袍,大约二十岁,见我醒了,温声道:“姑娘你发高烧,方才晕倒了,我用帕子沾湿酒放你脸上叫醒了你,你是谁家的?我去叫人来接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