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县太爷还亲自到我们家道喜。
两日海选,第三日选秀队伍乘大船离开。
还未出扬州,林瑟就遭了不测。
我总觉得此事不寻常。特别是听兴儿说了件奇闻怪谈,更是心生怀疑。
兴儿的娘是我娘屋里的人,我跟兴儿就从小一起玩到大,他长相随他娘,秀气阴柔,我娘小时候就把他当我的大丫鬟使唤,现在还习惯事事让兴儿照顾着我。
其实他比我还小两岁,但常在外头走动,比我知道的事多太多了,不过他什么都对我说。
他偷偷对我说:“宫里的太监,都是没根的,心最狠了,因为不中用,在房里什么手段都使……”
他这种混账话,我听过不是一回两回了,面不改色听完,立刻想起林瑟,便说:“咱们瑟瑟……”
兴儿手指放在唇边,“嘘”了声,凑近我耳边:“这种话传出去,咱们都得跟着遭殃!”
我在心里已经自己断定了,不由又恨又惊,狠狠抓着兴儿的肩膀,用力摇着:“那就这么算了?可恶!简直太可恶!”
兴儿头晃来晃去:“没凭没据的事儿,能怎么着?她一个未婚女子,又是不入宗的姨娘生的,咱们夫人让她在家里治丧,死了,也算是受了抬举的。”
他腾出手,掏出一把短刀递给我,笑道:“别去想那些事儿了,给你件宝贝玩玩。”
那刀一看就很值钱。
刀柄似铜若金,雕刻祥云飞龙图案,手握处嵌着拇指大的蓝宝石。
我忙问:“哪儿来的?光这颗蓝宝石都值好些钱呢!”
兴儿四下张望了下,见远处只有一个小丫鬟在扫地,便说:“前天晚上,西院后门,来了个快死的人。我恰好在西院,守门的几个小厮就让我去处置,我过去一看,嚯!不知是哪家富贵公子,年纪很轻,穿的衣裳料子比大小姐您都要好呢!他肚子上好大一个洞,一动他,就往外流血,眼睛闭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我惊奇地听着,见我感兴趣,兴儿嘴皮子更溜了,说:“那几个小厮,给了我这把宝刀,说是从那人身上翻出来的,我就问他们,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他们说再没有了。那帮滑头的孙子,谁信呢!不过他们还算有良心,也知道这东西太值钱,才不敢昧下来。”
我握着那把短刀,凉凉的,沉沉的,不禁开口问:“人还活着么?有没有报官?”
兴儿道:“您是不知道外头的世道,到处是起义造反的,前一阵子土匪都劫到衙门了,衙门哪还有工夫管这种事啊!”
“给他找大夫了么?”
“没治了。昨个薛姨娘知道了这事儿,说别让人死门口了晦气,命人给抬到小巷子里了,昨晚上又下了雨,人恐怕是早死了。”
我踱了几步,心里头惴惴难安,便说:“兴儿,咱们去瞧瞧。”
兴儿吓了一跳:“这可使不得,让夫人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再说您姑娘家金贵,去瞧那死尸做什么?不行不行!”
我快步朝外走:“你带我做过的事,够被我娘扒一百回皮了,也不差这一回,你不去,我自己去!”
兴儿打着油纸伞,扶我走到小巷子。
窄窄小巷,果然坐着一个人。
他约莫十四五岁,俊秀的一张脸苍白,靠着墙一动不动,身下的青石板被他的血洇得发了黑。
兴儿自己不敢上前,更不让我靠近,说:“别看了,别看了,死了!”
我壮着胆,喊了声:“喂,你醒醒啊!”
他竟然真的慢慢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珠不会动,也不看我们,直直看着巷子尽头的天。
这巷子很窄。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一道细长的蓝天。
他的眼睛深邃漂亮,特别黑,睫毛又长又密。
我和兴儿大气都不敢喘。
他看了一会儿天,又合上了。
兴儿低声道:“都快三天了,竟没死。”
他只剩下一口气,迟迟不散。
我眼眶一酸,掏出一袋银子塞给兴儿,连声说:“你快去找大夫,快去!”
“这、这,我们何必自找麻烦?”
“人命关天,就是一只猫儿狗儿也不能眼睁睁看它死了,你快去!不然以后别想理我!”
兴儿跑远了。
小巷子里,只剩下我和一个将死之人,我害怕起来,但更担心他就这么死了,于是握着他的刀,说:“你可要坚持住了,大夫就在前面街上,很快就来了,你的刀,我们先替你收着,人们常说,怀璧有罪,你受着伤,身上带着贵重东西,恐添危险……”
正说着,来了两个小厮,抬着一张木板急匆匆跑来。
见到我吓了一跳,忙要行礼,我摆摆手,惊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个小厮说:“薛姨娘要给二小姐配阴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