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拒绝,一边伸出手,去摸她刚才亲过的地方。指腹的口水还没干,就着这点湿哒哒的口水,她强忍着嫌弃和想吐的冲动,用力揉搓。终于,感觉到轻微疼痛的丹阳道人察觉到不对劲。
他想往后闪躲,终究是慢了半拍。
“刺啦——”
傅娇眼疾手快扯下他易容的符纸,发出一声计谋得逞的如雷爆笑,“丹阳道人,让我看看你真面目究竟是人是鬼!”
符纸被口水沾湿,很轻松地被揭了下来。
屋中灯火通明的蜡烛,瞬间照亮了丹阳道人胡须之下的脸庞。
傅娇定睛一看,笑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瞪大了瞳仁,不可置信地道:“是你?!”
万万没想到,丹阳道人那张油腻恶心的中年皮囊下,是傅娇向来以礼相待的老熟人——何无恙!
“怎么会是你?”
傅娇惊呆了。
她又重复一遍询问:“为什么会是你啊,何大夫?!”
冰冷死气的面具下,何无恙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像打翻了颜料盘那么精彩。
不得不说,傅娇博学多识。
连易容符怕水这么小众的知识都了解。
他有一瞬间不敢去看傅娇的眼睛,只苦笑道:“我又中你的计了。”
傅娇撇撇嘴,“歪打正着。”
她知道何无恙用的是易容符纸之后,便开始思考对策。如果直接用水泼何无恙,肯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和警惕。正在她一筹莫展之时,何无恙却按耐不住,在她屋子周边布置迷魂阵。
那阵法傅娇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她知道何无恙对她图谋不轨,干脆提前扔去茶杯,破坏了阵眼。阵眼不成,那迷魂香的作用也就不大了,傅娇只要长时间屏息,便不会受到影响。
她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虽然用口水十分恶心,但是为了生死大事,不得已而为之。
双手被何无恙解开了束缚,傅娇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失误两次。趁何无恙没有反应过来,她飞快抄起事先准备好的尖锐竹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住了何无恙的脖颈。
何无恙想动,那尖锐的竹片立马刺了进去。
鲜血瞬时流出。
感觉到温热的血,何无恙心都碎了。
他看向傅娇,蹙额问:“你当真想杀我?”
“是。”
傅娇才不和他叙旧。
这两个月快被他逼疯了,想到连日来受的苦楚,她岂止想杀他,碎尸万段的心都有!
何无恙失落至极,他扯扯嘴角,“我以为你会对我有少许怜悯。”
“即便有,也被你给磋磨完了。”
傅娇态度冷漠。
何无恙想上前与她解释,可傅娇却厉声呵斥:“不许动!再动半步,休怪我割断你的血脉。”这个位置的血脉连接心脏,只要戳破,瞬息之间就能要了他的命。
何无恙顿住脚,当真不再上前。
风水轮流转。
如今是傅娇占据主导权,她问出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问题:“为什么绑架我?”
“……因为喜欢。”
何无恙喉头哽咽。
“胡说八道!”
“你为何不信?”何无恙抬起眼,那清俊的眸子里泪光盈盈,显然是动了真情,“这两个月,我披着丹阳道人的皮,可我实实在在是想对你好,难道你感觉不到吗?傅娇,我说过很多遍,若非造化弄人,你我早就是真正的夫妻。”
傅娇差些气笑了。
她怒道:“错过就是错过,你将我绑来身边,便觉得可以恢复到从前吗?何大夫,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何无恙被她连续质问的说不出话。
他当然知道是错的。
……可是,错的是丹阳道人,和他何无恙有什么关系?
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思作祟,放大了他内心的“恶”。何无恙无奈地闭了下眼睛,柔声问:“傅娇,能原谅我吗?”
回归何无恙的身份,丹阳道人的嚣张肆虐荡然无存。
“……”
傅娇失语。
她怎么可能原谅?
但眼下,她还有别的问题要问:“你的师父传授你玄门道法之后便死了?”
何无恙不知她为何突然扯上他师父。
他道:“嗯。”
“你师父是谁?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为什么他会懂这么多的道法?”
傅娇抛出一连串问题。
何无恙显然不想回答,但他一旦闭口不言,傅娇便又将竹片狠狠往里面一送,刚刚凝固的鲜血又汩汩流出。
至此,何无恙算是知道傅娇的心肠对他是真硬。
她会真的杀了他。
“说不说!”
傅娇厉声喝问。
何无恙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我说谎话骗你吗?”
傅娇冷笑,“你只管说,真话是假话我自能分辨。”
她手中竹片死死抵住何无恙的脖子。何无恙权衡利弊,到底是缓缓开口:“我家是医药世家,自我年满十八岁,便开始四处义诊。父亲在太医院任职,不小心言行冲撞了陛下,全家获罪……父母郁郁而终,我从此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一日,我在茅山附近义诊,救助了一个流浪来此的叫子。天寒地冻,那叫子耄耋之年却衣不蔽体,我见他可怜,便接济了一段时间。”
“那叫子便是你师父?”
“嗯。”
何无恙轻轻颔首。
他垂下眼,继续回忆道:“师父许是被我诚心打动。他恢复精力后,便将一身道法传授于我。待传完了道法,他便驾鹤西去了。”
“传授给你功法后就死了?”
傅娇讶然。
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复又看向何无恙,“不对。你父母去世之后,年岁已经不小,要想将玄门道法学精十分困难。即便天赋极高,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掌握这么多的道法。”说到此处,傅娇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何无恙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丝表情变化,“没猜错的话,你师父传授你功法时……用的是血吧?”
何无恙闻言一怔。
他看向傅娇,对她愈发捉摸不透了。
紧接着,傅娇又说道:“你师父将他的血画作符箓烧成灰烬,给你连服了七七四十九日。四十九日后,你无需学习,便精通他一身道法。这是传闻中的‘传身传世术’。”她语气一顿,“传身传世术乃邪术。你师父会死,不是因为他年事已高,而是凡施法者,皆会因此油尽灯枯。”
何无恙此前并非玄门中人,不懂其中弯弯绕绕。
得知此事,他愧疚地呢喃:“师父不传功法于我,他其实不会死……也就是说,师父的死与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