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过来提醒她小声一点,女人连连点头应声,答应得好好的,结果护士前脚一走,她就又哭嚎了起来。
“别哭了!”床尾站着一个男人,五十岁左右,头发稀疏,满口烂牙。但他穿着讲究,眉目凌厉,嗓音浑厚,透着威严。
他呵止了女人之后,对刚醒的女孩儿说:
“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收拾收拾,把衣裳换了,赶紧回村收拾收拾,别耽误了跟我儿子拜堂的吉时!”
唐雪梨眯眼看着隔壁的闹剧。
原来这个男人不是女孩儿的爸爸。
女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半山大哥,翠娃她今天受了惊,还着了凉,身子骨弱,成亲的日子再往后推两天吧?”
林半山皱皱眉头,“我们林家养了你闺女多少年?整整十八年啊!翠娃一出生,你们就把她抱过来做童养媳。当年如果不是我给的那几袋口粮,翠娃能活到今天?你们能把你儿子养大?讲点良心吧!你自己算算,成亲的日子你们推了多少次了?大江这次回家只呆半年,眼瞅着就要走了,这婚事到底还办不办了?”
“办,当然要办!”女人急红了眼,也不管地上有没有东西,不管地上脏不脏,脑袋往前一磕,就是几个响头,“就推两天,改到后天,后天一定让两个孩子拜堂!那天也是个吉日,不信您找人算算。”
“什么两天,没有两天!”林半山往女人身上啐了一口,“未来两个月,就今天这一个吉日!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还想糊弄我。我告诉你,今天必须让翠娃和大江拜堂、成亲、圆房!没有二话!”
女人瘫坐在地,握着闺女的手,哭嚎着:“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她六神无主,陷入僵局之时,一个中等身材,壮得跟牛犊一样的男人快步走进病房,一把拉起地上的女人,怒目圆瞪道:“赶紧带闺女回家,丢人现眼的东西!”
女人扯住他的手,急切地解释道:“他爹,翠娃一大早落到井里差点淹死了,刚刚才醒过来,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你让她今天怎么成亲,怎么跟大江圆房啊,会死人的!”
男人一个巴掌呼过去,“大喜的日子,会不会说一句吉利话!赶紧打水给翠娃洗一洗,跟个鬼一样躺在这儿像什么样子!”
女人打来水,给女儿擦洗。
女孩的爸爸来回踱着步,火急火燎地催道:“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等会儿回村的车就没有了,你们快着点!”
“好了好了,梳个头就可以了。”女人帮闺女梳着头,手忙脚乱之下扯掉了好些头发。
女孩儿突然反手握住母亲的手腕,转过身,认真地说:“爹,娘,我不能嫁给大江!”
男人猛得一愣,大步走上前,一把扯住她的头发,“你再说一遍?”
女孩儿摁住生疼的发根,皱着眉头,凛然道:“我不嫁!”
“翠娃呀,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呀?怎么竟说胡话呢?!”女人看向当家的,说:“他爹,我看翠娃病得不清,得在医院里打针呀。落井里昏迷那么久,身体能不坏嘛!”
男人松开手,想了想,在病房内来回踱了两圈,才站定,冷硬地说:“不成,赶紧拜堂,把这门亲给结了。回头再让医生来看看,翠娃身子骨没那么弱,挺一天不成问题。本来在镇上卫生所看看就行了,你非带闺女跑这么远。”
女人解释道:“镇上大夫说,他们治不了,让我赶紧带到大医院来。”
男人骂道:“少放狗屁,破头发梳好没有,赶紧走!”
“我不是自己失足掉井里的,而是被人推下去的!”女孩儿眼中喷着火,“虽然我没看清是谁,但肯定是跟林家有关的人。这件事没搞清楚,我是不会嫁的!”
男人没了耐心,“看来你娘说的没错,你真是被井水激得神志不清了,大白天的满口胡话。林家养你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年如果不是他们收了你做童养媳,你能活到今天吗?我和你娘能活到今天吗?这孩子怎么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呢!”
“呵……”唐雪梨和隔壁女孩儿同时哼出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