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鹰是你的?”
“不,它是我的朋友。”
元邑笑了,“你跟飞鸟做朋友?”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也跟马儿做朋友啊。”
元邑越发觉得她可爱,“多谢你拿来的药,不过我此行没带来多少草药,你给的那些估计连给一个人用都不够。”
她道,“本来就是给你用,也不是给旁人用。”
元邑无奈,“我是他们的将军,怎么能不管他们,独善其身。”
她本不该继续透露,“往这个方向走,山后面有很多治疗痢疾的草药,你叫你的医官按照我给你荷包里的方子配,他们很快就会痊愈。”
元邑大喜,“多谢你。”
“你也帮了我,所以我们扯平了。”小姑娘说道。
“我救你一人,你却救了我带领的士兵,还是我欠你多一些。”
她想了想,“那我可以让你帮我做些事吗?”
“自然,只要不耽误我的进程就好。”
她道,“你们的士兵要治好也需要两三日修整,所以这两三日,你教教我中原字吧,我想看懂你们的文字。”
他道,“这不是难题,你若想,明日就可以来跟着我学。”
那几日他们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
最后一日她问他,“你要走了吗?”
“嗯。”
于是她说,“后会有期。”
他启程离开那日,她穿过人群挤到他面前,元邑的先锋一鞭子抽打在她身上,被他喝止。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回你的家乡去吗?”
她道,“我会回去,只是不是现在,这个送给你。”
他拿着一块圆片,“这是什么?”
“护心镜。”
“我不需要这个,此处危险,到处是流窜的兵马,两军交战,最是凶险,附近的村落不少都被屠了,你拿着这个,危险时候还能护你。”元邑道。
“若你不收,我就不让你走了。”她牢牢牵住元邑的马。
元邑只好收下了,“多谢。”
这个若枝女孩,没过数日他又遇见了。
不过这一次不是在山村里,她也没再穿粗布麻衣,而是盔甲加身。
人生无常,他们再战场上就这样猝不及防相遇了。
他没有怪她欺骗自己,在那样的境地下,换做是他,也不会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
只是她的护心镜确实也救了他一命,战场上的飞箭正中他心口。
沁索扑过来检查他身上的伤,看见他心口的一块镜子,只刮蹭了镜片,身上半点伤口也没有留下。
“好孩子,快起来。”沁索扶他上了马。
元邑重整旗鼓继续战斗。
她放心下来,松了口气。
那场战大楚终究还是赢了,若枝人兵败。
若枝贵族当中并无家族愿意送女子前去良渚,他们知道下场必定不好,但王室中小公主实在年幼,连话都说不清楚,怎么能送那么小的孩子前去,若枝王也不会同意。
只有她说,我愿意前去。
于他人来说是砒霜,可于她是蜜。
成婚那日,她与他甚至没有夫妻对拜。
她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完全看不出这是当年和她相遇的那个少年。
他的眼睛沉静极了,却不再爱笑,对着她,他只有规矩,再无私情。
她说起她的小鹰来,问元邑还记不记得。
“你没有将它带来良渚吗?”元邑问道。
“没有,它死了,死在楚若大战中,被一只飞箭刺伤了。”
四下静谧,他没有任何反应。
婚后她成为了他的瑶妃娘娘,入主无数宫殿中的一座。
良渚没有渺渺的黄沙莽原,有的是绿意盎然的春天,金黄丰收的秋天和繁树树的夏天和萧杀而漫长的冬天。
半年后,他又纳了元露为妃。
他们很少同床共枕,元邑也会偶尔来她殿中坐坐,那是她与他刚成婚不久,她会准备许多若枝的吃食分享给他,都是她最喜欢的,只是元邑不喜欢。
她慢慢的,也变得不爱笑了。
也许是因为成亲那日她等了许久,也许是元邑不紧不慢赶来后随意取下了她的盖头,眼中没有欣喜,也许是她一头青丝放下,元邑连看都没有多看便离开了。
后来她心心念念祈求那少的可怜的宠幸能让她有孕,可能是上天真的听到了她的祈求,她以为生下他第一个孩子,他就会开始爱她。
但那是蠢货才相信的,那些嬷嬷没有告诉她,如果一个男子开始厌恶她,那她做什么都不能挽回他的心了。
男人只会爱和自己心爱之人生下的孩子,帝王也不例外。
后来她小产,太医诊断后发现她日后可能永远不能有孕了,她很安静地听着。
盏鸢记得她当时脸上没有任何悲伤,但盏鸢也记得那天晚上陪伴元邑去她宫中,远远听见她沉闷而委屈的哭泣。
元邑有些心烦,转身要离去,盏鸢却道,“你该去陪陪她,她太可怜了。”
“你当真这么想?”
“对。”
他们走入瑶妃娘娘殿中,她却早就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陛下。”
临走之时她叫住了元邑,盏鸢急忙给他使眼色叫他坐回去。
瑶妃却道,“多谢陛下关怀,臣妾尚好,不过殿中有血光,陛下还是少来为好。”
元邑楞了一下,她从前常常会缠着他,来一次,她就会反复问,明日还来吗?
那日后,元邑一年之中可能只有一次两次再去。
掌柜的说道,“听说这位若枝娘娘啊,是在一个下雨天自刎在殿中,消息传遍了宫廷,对外说是暴毙而亡,那良渚的人传得绘声绘色。”
许小姐的丫鬟不解,“活得好好的,干嘛想不开?”
勾月知道皇家无情,却没想到那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姑娘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宫不成眼见盏鸢皱着眉,正要安慰她,听见她说,“她只身来到中原之地,或许只是来做一场告别。她没有输给任何人,现在告别结束了,她只是回到了若枝大漠深处,回到了她父母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