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的行囊里，放着褥子、雨布、火折子等物，还有两包卤肉、一壶酒与一小包散碎的金银。仲坚安排的颇为细致周到，来日再向他表达谢意。他家住在巨弓镇，地名倒是好记。

此去护送的人家，姓况，暂居离水镇，位于西北方向的三百里外，仍然属于北齐山地界。只要快马加鞭，明日天黑前应该能够赶到地方。

“什么剑气？”

“此去路途遥远，贼人横行，他如此年幼，即便粗通法术，也难当重任！”

“故人所托……”

“哼，谁敢小瞧我于兄弟？”

“哎呦，于兄弟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佩服、佩服！”

仲坚拿出一个玉石戒子，指向地上的大箱子，示意道：“于兄弟，帮我取出戒子里的宝物。”

燕赤脸上露出一丝狠色，伸手又从怀中拿出一枚玉简，道：“这颗宝珠只为定金，我再加上一篇家传秘笈，只要你愿意传授功法，我回家禀报伯父，拿出半个宿燕川交换……”

仲坚引荐了他的两位兄弟，又亲热道：“于兄弟，你看这几件衣物是否合身？”

他不是占便宜来了吗，怎么将家传宝物拱手送人？

“当然不是！”

于野看着怀里的珠子与玉简，追着走到楼下，没有见到燕赤，却见仲坚的两位兄弟在后院招手。他只得打消退还“定金”的念头，左手拎着包裹，右手拿着长剑，来到后院的马厩前。

于野拒绝道：“不必了！”

桌上的衣物竟是为他预备，而他身上的道袍尚且完好。

他喜欢这种味道。

仲权与仲义牵出匹马，通体黑色，毛发鲜亮，身躯高大，四肢健壮。马背上垫着块兽皮，驮着行囊、水囊，已是整装待发。

大箱子里凭空多了一堆卷册与各种物品。

他更衣之时，燕赤为了避嫌，便站在门外等候，又时不时的探头观望。

从仲坚房中拿来的衣物，应该购自镇子上的成衣铺子，是两套丝质长衫与两套粗布长衫，还有两双兽皮软底的靴子。

“且慢——”

“兄弟尽管放心，绝不让你吃亏！”

于野皱起眉头，脸色不悦。

他看向于野，禁不住摇头道：“哎呀，于兄弟你别拉着脸啊。我记得那家赶车的伙计说起，鹊灵山过去便为鹿鸣山地界。你且顺道护送那一家三口前往鹊灵山，途中无事便好，若遭遇不测，凭你的本事也足以应付。待抵达鹊灵山之后，再去鹿鸣山不迟，你看如何？

一种活着的味道。

好马！

“大哥，何不让我兄弟代劳？”

“哎呀，我倒忘了正事！”

依仲坚所说，乃是他眼下前往鹿鸣山唯一途经。

此前得到的纳物戒子被他据为己有，又让于野将所有的卷册与赃物收入其中。本以为他留着戒子无用，他倒是想得周全。

仲坚拿出一块铁牌与一块兽皮，继续说道：“仲某的信物，况掌柜一看便知。这是北齐山地界舆图，西北三百里外，便是离水镇……”他交代了相关事宜，将铁牌与兽皮递给了于野，又带着好奇问道：“你说是寻亲，不知鹿鸣山有你哪门子亲戚？”

仲坚曾经答应要送他前往鹿鸣山，并且声称决不食言，结果来了一句不知路径，这不明摆着骗人吗。

一种烟火的味道。

“你乃道门弟子，岂能缺少功法？”

于野面露苦笑，伸手接过戒子。几次尝试之后，施展神识渐趋自如。

有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总而言之，那是个值得结交的汉子。

这位世家子弟，自恃甚高，如今道门遭难，便有心结交仲坚另寻出路。仲坚顾及同门情义，对他倒也不薄，知道他瞧不起于野，便暗中提醒了几句。当他获知于野懂得剑气，杀了炼气高人，嫉妒与羡慕之余，不免动起了小心思。

天色晴好，街道上人来人往。

于野挑了身灰色的粗布长衫与一双靴子换上，大小倒也合体。

仲坚虽然干着趁火打劫的勾当，却也兼顾着正经的营生。护送况家前往鹊灵山，便是他赚钱的门路之一。而他始终心存顾虑，一直没有透露实情。他不会轻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更不会将一家三口的安危轻易托付他人。正是因为北齐山之行，使他相信了自己的本事，这才将护送况家的重任放心托付，于是自己也终于踏上了鹿鸣山之行。

于野打断道：“请让路——”

“不，我是说你修炼的功法，譬如……剑气！”

燕赤的相貌不错，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如今换了一身丝质长衫，如同富家公子的模样。只是他做作的言语神态，依然不改轻浮圆滑的本性。

于野张口拒绝，便要出门。

不过，即使他再三询问，也不敢与他提起冯老七，不然又将惹来麻烦，他于野亦休想洗脱贼人的名声。

转念之间，到了镇子西头。

镇子西头，连着一条往北的大道。雨后没几日，道上的泥泞尚存，而行走已是无碍，尤其便于策马飞奔。

于野牵马走上大道，忽听有人喝道：“小子，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