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一个少年突然从巷口疾跑过来,不顾一切的冲到早已一片残垣断壁的谭敬家宅前。
萧元彻看着眼前两个被熏得面目全非的人,辨认了半晌,方确定这二人是谁。
萧子真嘴唇蠕动,不敢往下说。
萧元彻负手而立,满眼怅然,更有无尽的悲悯。
所有人这才缓缓的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悲伤。
所有人皆跪了下来,无数的“万岁——”呼喊,此起彼伏。
不过一会儿,那眼中的泪已然成了血泪。
他朝着跪着的人群处走了几步,忽的朗声道:“元彻不才,亦以苍生为念,更为百姓安宁,盛世承平披肝沥胆!如今发生如此惨剧,吾心与你们一样,如何不痛,如何不哀?”
他一边哭喊一边凄厉喊道:“阿娘.阿弟,谭白门来晚一步,来晚一步啊!”
萧子真点了点头,朝谭白门一招手道:“跟我走吧!”
满脸疲惫,一身熏黑的军卒,满眼凄哀,凄凄惨惨的百姓。
“这”萧元彻一怔。
苏凌缓缓朝萧元彻看去,眼中也缓缓的有了丝丝的光芒。
救火的军士早已筋疲力竭,浑身上下被烟火熏得漆黑,没有半点人色,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大口喘息着。
“恳请司空,彻查此事!”
来到苏凌近前,忽的跪在地上一拜道:“谭白门今生今世铭记苏公子大恩大德!”
一个少年,右臂之上还缠着绷带,艰难的将这个一心寻死的谭白门拽住。
萧元彻长叹一声,对郭白衣和苏凌道:“你俩留下,同韩之浩商量下,安置难民的详细事宜,拟个折子,明日我号上奏天子。”
扯动之下,那少年的绷带全数被扯开,里面伤口惊心,血迹斑斑。
萧元彻这才稳了稳心神,朗声道:“我萧元彻虽是大晋司空,但司空何贵?我亦是百姓一员!今日滔天大火,焚我百姓家园,夺我父老兄弟性命,萧元彻如何不痛!”
这下,所有人更是感念不已,呼啦啦又是跪倒一片,朝着萧元彻三跪九叩起来。
早有两人小跑上前,朝萧元彻行礼道:“司空,惊动司空,末将(下官)该死!”
一步,两步,三步.
他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沉重。
萧元彻忙伸手相扶道:“苏凌,有话起来说,你这是做什么?”
“末将萧子真”
萧元彻指了指谭白门道:“你领着他去吧,看看哪个营合适,莫要委屈了他!”
苏凌这才缓缓站了起来,满眼凄凉。
萧元彻摆了摆手,百姓们这才又安静下来。
一步不退。
谭白门眼中惶恐,点点头,刚要下跪。
那老人心中顿感一暖,泣涕交加,悲声道:“司空,司空使不得.您是万金之躯!.小老儿”
在场军卒和落难百姓,皆眼中一红,有人已经小声啜泣起来。
那谭白门却蓦地起身,大步流星的随着萧子真去了。
人群在军卒的指挥下,渐渐找了临时落脚的地方安置。
便在这时,又是一声平缓而坚决的声音响起道:“臣,军师祭酒郭白衣,恳请司空,彻查济臻巷失火一事,还无辜百姓一个公道!”
整个济臻巷,所有人皆长跪于地。
“苏凌.你.”萧元彻眼神灼灼,怅然出口。
却被萧元彻一把扶住。
便在这时,谭白门,所有的军卒,还有这方圆所有遭难幸存的百姓,无论少壮还是耆老,无论妇人还是孩童,忽的围了上来。
呼啦啦全数跪在苏凌身后,朝着萧元彻叩拜道:“草民等,恳请司空大人彻查此事,还我等一个公道!”
其声轰訇然,其情憾天!
白衣轻动,郭白衣也蓦然跪了下来。
但从未有过的坚决。
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所有人皆齐声喊了起来,声音震天,弥漫在整个济臻巷的上空,久久不散。
“说!多少!”萧元彻大声怒道。
一搀之下,苏凌不动如山。
萧元彻也是心神大动,对这萧子真和韩之浩大声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帮苏曹掾一把!”
而那少年连半眼也不看自己渗血的伤口,仍死死的拽着谭白门,一刻也不愿松手。
这是苏凌来到这世间的,第一次。
他心中此时此刻也是满是不忍。
苏凌深吸一口气,似乎心中有了决断。
苏凌神色写满了心痛,一字一顿缓缓开口道:“臣,司空府西曹掾苏凌,替这谭白门和生着的、死去的所有无辜百姓,恳求司空,彻查此事,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好使生者安慰,逝者安息!”
饶是如此,那谭白门还是一心求死,使劲的想挣扎拜托这个少年。
这两人这才迅速转身,几步走过去,三人这才将谭白门制住。
苏凌嘴唇翕动,刚想说话。
他缓缓朝着面前跪着的所有人挥了挥手道:“大家先起来吧,听我萧元彻一言!”
苏凌就这般缓缓的走到萧元彻的身边,忽的长身跪倒在地。
他悲痛至极,心路也窄了,忽的站起身来,朝着面前十丈左右的一个未完全焚烧的大柱之上,狠狠的撞了过去!
他已然抱定了必死之心,万念俱灰,一心想要随至亲去了。
萧元彻这才转身,沉声道:“魏长安,回司空府!”
“喏——!”
萧元彻只身上了车马。
车帘缓缓放下,他的脸色越发阴沉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