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端一摆手，将他扶起来道：“齐伴伴，你是看着朕从皇子一步步成为天子的人，朕如何，真清楚，你亦明白！如今这大殿只朕与你二人，那些奉承的话，就不说了罢！”

苏凌先喝了口茶，闻听此言，差点被茶水噎了，咳了一阵，方惊讶脱口道：“谁？谁要见我？刘端？！”

齐世斋见苏凌如此识趣，印象颇好，这才开门见山道：“我家主子要见你。”

刘端闻言，沉思一番，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他救过朕，只这一点，却是可以称得上赤忠啊！”

“圣上，当早做打算才是！”

齐世斋点了点头，眼中正色道：“老奴何时敢欺瞒圣上？”刘端兴奋的搓了搓手，嘴里也不停道：“赤济，赤济！果真妙啊！大晋有救，有救了！”

刘端闻听，点了点头道：“齐伴伴说的有理，另外的两点呢？”齐世斋忙拱手道：“其二，那日那许惊虎领人闯宫，威逼皇后娘娘，其实苏凌一直在凤彰殿中，为何他不与许惊虎同流合污，而是单独隐于暗处，直到圣上遇险，他方挺身而出，救了圣上？若他真是萧元彻的人，完全可以袖手此事”

刘端这才有了兴趣，眼神闪动道：“哦，所赠是何？”

齐世斋一阵气结，刚要想要动怒，却忽的转念一想，低下头琢磨了一会儿。

刘端想了想，方道：“许夫子？许韶？他不是死了.”

不过普通人便更好施恩。

杜恒不解道：“那他咋出去？”

再抬起头来时竟已满脸是笑，深施一礼道：“苏公子所言极是！如此，老奴就告退了。”

“凌一剑！真听说过，那可是当世武学宗师，他怎么是萧家的”刘端眼神灼灼，思绪翻涌。

齐世斋一字一顿道：“赤心忠胆，济世救民！”

齐世斋见苏凌对自己称呼为老先生，态度也蛮恭敬，心中有些满意，这才抿了一口茶，细细品来，忽的睁大眼道：“这茶叶莫不是昕阳山茶不成？”

齐世斋老眼之中，透出一丝深意，摇摇头，笃定道：“依老奴看却不尽然！”

杜恒见此老者虽老，头发全白，拿了木簪别着，然而下颌却一根胡须都没有。

苏凌这才一摆手道：“嗯，走罢走罢，慢走，不送啊”

齐世斋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圣上再忍耐些时日，沈大将军日前差人秘密传信，如今正在操演军兵，想必不日便可兵发京都龙台，圣上出樊笼之日可期啊。”

杜恒这才点点头，关门去后房了。

那老者，这才淡淡一笑，朗声道：“我找苏凌，苏凌何在啊？”

刘端叹了口气道：“朝堂之上，那个人日渐势大，董祀等成事不足，幸好那人没有深究，只是可叹我那皇后.”

那齐世斋慌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将手中的灯放下。

齐世斋顿了顿又道：“可是圣上恩遇，那萧元彻却对他怎样？只是小小的西曹掾，他苏凌嘴上不说，心中如何想？”

刘端忽的起身，一把将齐世斋扶起道：“齐伴伴，你这是做什么，朕幼时，你便在朕身旁左右，你，朕是信得过的，有什么你便说吧。”

齐世斋摆摆手笑道：“苏公子谬赞了，老奴家乡便是昕阳，这家乡的味道，老奴怎能忘了？”

苏凌哈哈一笑道：“齐常侍果真茶中大家，寻常人可不识得此茶啊！”

苏凌忙道：“我亲自送老先生出后门。”

刘端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这老者声音虽苍老，却有些说不出的尖细，还有些难听。

齐世斋这才赞同的点点头道：“圣上请想，他苏凌在心性坚韧恬淡，这事他岂能不心生怨怼？只是隐忍不发而已，他还要仰仗那萧元彻。只是，这样一来，他和那萧元彻之间岂能不心生嫌隙？”

齐世斋看了看他，又道：“对于这样的处置，萧元彻麾下的有些幕僚将官都隐隐有所不满，可是那苏凌却像没事人一样，仿佛从不放在心上”

他嘟嘟囔囔去了。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悲怆和激愤道：“天不助朕之大晋啊，朕为何不先遇到他呢！”

苏凌笑道：“区区茶叶，值甚钱.”

说罢，他忽的长身一拜道：“圣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那苏凌曾救驾，如今又与萧元彻有了嫌隙，这个机会不正是天赐于圣上么？”

齐世斋道：“他可是大晋声名一时的大儒，德是否配位的，咱们姑且不论，只是老奴知道，如今他虽身死好久了，但天下很多做学问的，对他仍推崇备至，而他生前最后一次赠字评价的人，便是这苏凌！”

齐世斋被苏凌这忽的没头没脑一句搞得有些懵，随即一愣，疑惑道：“拿来什么？”

转瞬之间，他眼中又浮现出一股浓重的失落，声音沉郁道：“可叹啊，他如今做的事背后都有那个人的影子啊，无论是什么涮羊肉还是冷香丸.”

他迅速转身来到殿门前，向外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

刘端闻听，低头不语。眼神流转，思虑再三，心一横，这才下定决心。

他望着齐世斋，声音中带着无比的重托道：“齐伴伴，兹事体大，朕不放心交予他人，这件事必须由你一个人去办，切记千万不可走漏半点消息！”

齐世斋点点头道：“圣上请想，若真就还是同一伙人，依照萧元彻的脾气，他岂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早就上奏到朝堂了，可是他却一反常态，秘而不宣，只派了那卫尉伯宁暗中调查，此中萧元彻的怪异反常，难道不可疑么？”

这一日.

苏凌在饭馆忙了半天，又去医馆忙了一个下午。

“何解？”

“哦？何以见得？”刘端如坠云里雾里，疑惑不解。

刘端闻言，先是浮现出激动的神色，而后竟渐渐的平静下来，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苦笑了几声道：“齐伴伴，不过是宽慰朕罢了，你在大晋朝堂，耳濡目染，岂能看不明白？且不说沈一舟是胜是败，便是胜了，这朝堂掌权的只不过换个人罢了，当年王熙如何？如今那人又如何？”

齐世斋心中感激，这才正了正中常侍的官帽，徐徐道：“圣上，你可知苏凌在许夫子那里得了什么评价？”

忽的似感叹道：“唉，自当年出了昕阳山中，恍恍近六十年矣，当年老奴也如苏公子这般年少，如今却是个行将就木之人了！”

齐世斋这才又道：“这事发生以后，萧元彻只是将萧笺舒圈禁，后来苏凌竟然出面说项，免了萧笺舒圈禁的罪罚，只是禁足半年了事”

刘端声音很低，一字一顿道：“如今大晋.只有刘皇叔一人苦苦支撑，可毕竟他在外，而且兵少将寡，朕怎么甘心大晋六百余年基业，亡于.”

苏凌这才似有深意的一笑，不咸不淡道：“旨意啊。”

齐世斋声音低沉，一字一顿道：“他苏凌想赚钱，就得有人给他钱赚司空所给的毕竟有限，朝廷若给他钱赚，可是整个大晋天下啊！”

苏凌摆摆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道：“我当然可以去，但是不能这样去啊，这样吧”

杜恒泡了茶来，苏凌让他关了门，先回后面去。

说着转身对杜恒道：“杜恒，不得无礼，这是贵客，去泡些茶来。”

齐世斋缓缓的伸出三个枯槁的手指，低低道：“依老奴所见，那苏凌并不一定真就心向萧元彻，有三点可以以表明，反倒有可能是大晋又一个徐令君！”

杜恒闻言，心里有些不满，瞅了那老者一眼，嘟嘟囔囔道：“这也贵客，那也贵客，苏凌偏你贵客多，再多这贵字就不值钱了.”

苏凌哈哈大笑道：“齐常侍若是爱这口，苏凌多备些茶叶来，您想什么时候尝尝，打发几个小黄门来拿便是。”

刘端闻言，摇头道：“什么案子？这与苏凌何干？”

苏凌闻言，这才冷冷一笑道：“既如此，那齐公公请回去吧！”

然后杜恒晃着壮硕的身躯走进来道：“请吧.”

天色渐黑，苏凌便有些困乏，便让杜恒关了门，好早些休息。

齐世斋思索了一会儿，忽的神色一肃，忽的跪于地上，行了大礼一字一顿道：“圣上，老奴有一计，不知当说不当说.”

齐世斋点点头，这才缓缓道：“其一，听外面我们的人探听，无论是萧家三位公子，还是萧元彻本人都有意让他入仕做官，他却始终不肯，只是想做一辈子的商人赚钱而已。要不是那日之事，圣上亲自口谕要重赏与他，他也不可能做了那司空府的西曹掾”

齐世斋闻言，却是心中高兴，暗赞苏凌是个识趣之人，便也哈哈笑道：“如此，便让苏公子破费了！”

到底是大晋帝王，刘端天生聪慧，一点就透，眼神闪动道：“齐伴伴是说这次应该是萧家自己人”

杜恒无语的耸了耸肩道：“你在天子面前还拽起来了”

说着摇头嘟囔着回自己房里去了。

苏凌将医馆的灯吹灭，声音似故意大了许多道：“睡觉！”

他双眼似有深意的朝窗外瞥了一眼，转身走进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