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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块令牌

天色漆黑,原本漫天的星斗不知何时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茫茫的山路上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的低声虫鸣。山风拂过,野草匍匐,顿感苍凉与荒芜。

山道的尽头,传来一阵低低的喘息和急促的脚步声,正是苏凌和杜恒,两人快步疾走,如风似火。

苏凌虽在赶路,但心中却不住的回想着方才的事情,那三个人想来定是京都龙台城司空府的人,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这偏僻的三河镇苏家村里,而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说的那些话,也不知他们是否起疑,或者说,苏凌不知道这个空间里出现的这些人的命运是否同那个时代的风云人物一般不二,或许基本的走向同那个时代一样,只是个人的命运不尽相同?

管他们相信不相信,自己一个山野少年的身份能说出那样的话本就让人起疑,然而不管如何,命保住了便是万幸。现在这个情形,也容不得苏凌多想,眼前棘手的事情是他爹爹,那个老实巴交的苏季还被人用鱼兜网着,泡在大河里洗澡呢,虽然天已入夏,但是泡的时间长了,总归是吃不消的。

苏凌清晰地记得,前阵子他娘跟自己老爹总是唠叨,程家村的人实在蛮不讲理,原本程家村、李家村和自己所在的苏家村将共有的三条河划分了各自的区域,程家村仗着人多势大,划分时自然得了便宜,占去了一大半,而且皆是鱼水丰沛之地,那个李家村斗不过程家村,但踩一踩苏家村还是容易的,将那剩下不到一半的区域又划走了一多半,只给苏家村留下了一半不到的地方,杂鱼不少,珍稀鱼类却是少的可怜。

原本苏家村已经忍气吞声了,这个战乱的年景,人多势力大就是王法,苏家村不过十几户人家,哪里斗得过呢,好在还可以勉强打些鱼来,这段时间,程家村不知道脑袋犯浑还是喝了假酒,又蛮横无理的越过划定的界限,霸占了更多的地方,搞的苏家村人人愤懑。苏家村曾派了几个代表,前往程家村祠堂谈判,可是不是被骂个狗血喷头,就是被打的头破血流的回来。

没有办法,自古光棍不斗势力,程家村之所以如此霸道猖獗,是仗着宛阳城镇东将军孙骁帐下有他们程家村的人,据说是程家村上层族中的一个叫做程万丰的人,这个程万丰有些学问,也有些半吊子的计策,如果仅仅是这样的本事,也不至于被孙骁青眼,程万丰安身立命的本事是逢迎拍马,阿谀奉承,偏偏孙骁这人喜欢这一口,如今在孙骁帐下,做了一个参谋,出点狗头军师能出的小计策,帮着孙骁得点蝇头小利。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程家村从此趾高气扬,欺负你的人,霸占你的地盘,你能怎么滴,惹毛了我,咱上头有人,把你们这群刁民统统关进宛阳大狱里去。

苏家村人就算各个都是忍者神龟,但总要吃饭活命,心里都憋着一股劲,今天苏季去打渔,被人如此欺辱,苏家村自然是全村出动,怎么样也得跟程家村评一评理,要回来人,更要要回来点打鱼的地方。

苏凌一边问着杜恒河边渔港的情况,一边心中想着办法。他倒是不怕程家村的那些人,这些村民大多是狗仗人势,人多咋呼几句而已,他所虑者,乃是那个程万丰会不会出现,如果他出现了,这事就麻烦了。

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青衫公子似乎也不太想把事情闹大,淡淡道:“自然找你放了苏季。”

苏家村的人一阵骚动,却也无人再敢去救苏季。

青衫公子淡淡笑着摇了摇头。

程万丰闻言,脸色煞白,转身一字一顿道:“不知公子还有何事吩咐。”

程万丰见他们如此,把脚一跺,没好气的道:“都看着我干嘛,还不散去,马上就天亮了,难道要我管你们早饭不成!”

白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得退到人群之后,踱着步子,不断地絮叨着:“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圣人之言全部都不管用了啊!”

苏凌岂能袖手不管,也大喝一声,举着大菜刀挡在白书生身前道:“乡亲们,别杵着,给我上!”

杜旌招呼人刚想去救苏季,那程万丰似乎想起来什么,朝白书生道:“敢问,你那同窗是孙将军帐下哪位啊?”

“哼!我当是谁,原来芝麻大点的没名没号的人也敢拿出来卖!怕是这苏季放不成了!”程万丰咬着牙挤出这句话。

杜旌这伙人,显然也看到了这个中年人,有些犹豫的站在原地。

苏凌闻言,忙做了个大揖,嘿嘿笑道:“谁说咱们程大老爷狗仗人势,这多通情达理的一个老爷爷是吧,苏家村的人,都听到了吧,走,放人去。”说罢,便要砖头去放人。

苏凌转头,一眼看见了苏家村的里正苏孝和,那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也就他的衣服还算体面。苏凌朝他道:“孝和大叔,我爹呢?”

青衫公子淡淡道:“算你们识时务!”说罢这才轻轻的松开手。

苏凌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自顾自的嚷嚷道:“什么程万疯,程千疯,有我疯么?”

青衫公子朝着不远处的大河努努嘴,程万丰忙道:“苏季自然是放的”

白书生一愣道:“程老爷,你这是何意!”

那几个爪牙闻言,朝着河港的入口处一字排开,这下谁也过不去了。

那群爪牙闻言,各个挥舞刀枪,苏家村的人只得僵立在当场。

程万丰先是一愣,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白书生,良久淡淡一笑道:“我原以为苏家村都是那些不懂礼数的野人,你倒是有点不同,年轻人,你又是谁?”

眼看苏家村的人势单力薄,要吃大亏。

“这是个什么?”苏凌不解的问道。

程万丰想了一会儿,淡淡道:“放了苏季,也不是不行。”

苏孝和忙一指不远处的河港处道:“苏凌,你家爹爹在河里泡着呢。”

说完程万丰回头朝着程家村的人喊道:“诸位,天也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程万丰身旁的一个不长眼的爪牙刚才打的正兴起,见自己的主人要走,忙迎过去低声询问:“老爷,真不打了?这可是个机会,能把苏家村打渔的地方全部吞下啊!”

白书生丝毫不意外,一字一顿道:“既然我没有这个本事,我有一同窗,如今也在孙骁将军帐下听候差遣,你们同一个主公,看在他的面子上,不知程老爷可否赏脸?”

程家村人见靠山都要走了,也都三三两两的低头散去。

苏凌接过来定睛看去,原来是一枚金色的令牌。那令牌之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敕”字,敕字的下面,雕刻着一头怪物,那怪物虎头蛇身,身体上还有两对偌大的翅膀,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似乎要飞出这金令之上。

程万丰哈哈大笑,看了苏凌一眼,冷声道:“你想知道王法是什么?我就是王法!你砍一个人试一试!”

连喊了三遍,那程家村竟无一个人答言。

程家村里正程退之闻言,招呼人一拥而上,就要来打白书生。

但见他紧走两步,那小扇也一把扔了,朝着青衫公子一施礼道:“方才惊扰公子了,我这就带着程家村的人离开!”

程万丰高声道:“从现在开始,这三条大河捕鱼的区域重新划分,程家村捕鱼区域的一半划给苏家村,任何人敢越界,我程万丰第一个不饶!”

里正苏孝和拉住苏凌的手道:“苏凌啊,那位青衫公子是你朋友么,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他!”

双方又是一阵大乱,扭打成一团,一时之间叫骂声,嚎叫声不绝于耳。

苏凌点头,走到程万丰近前,嘿嘿一呲牙道:“程蛤蟆额不是程老爷,我这位朋友让你看个东西,但说了只让你一个人看!”

“打?打你个大头鬼啊?叫上所有人,都给我滚回去!”

苏凌和杜恒刚来到出事的河边,远远望去,那里早已人头攒动,数不清的火把闪着火光,将那一片方圆照如白昼。只是苏凌看得出来,那些人大体分为两伙,一伙站在左边,一伙站在右边。只是苏凌看得清楚,左边的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大多是壮汉小伙,体格精壮,火光照耀下,一个个神情跋扈,不可一世,这一大伙人自然是程家村的人。再往右边一看,稀稀拉拉的站着几十个人,这伙人实在是不够的看的,有男有女,还有拄着拐棍的老头老妪,还有光着屁股的的稚童,各个身形单薄,面有菜色,有些人脸上还露着怯。自然不用说,这是苏家村的人。

苏凌定睛一看,来人正是住他家客栈的青衫公子。

说罢,向前迈了两步,朝着程万丰一拱手道:“程老爷安好,晚生有理了。”

双方顿时拉开了距离,将苏凌的身形闪了出来。

白书生无奈的笑笑道:“有没有把握能怎样,总得试一试。”

程万丰大口喘气,知道眼前这人不好惹,忙陪笑道:“这位壮士,不知你突然现身,有何事情啊。”

青衫公子这才将掐他的手送了些许。

程万丰冷笑着看着这不长眼的东西道:“来,你附耳过来.”

程万丰哼了一声道:“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缺你那几条烂鱼不成?”

程家村的里正程退之忙迎上来,陪着笑脸,躬身作揖道:“哎呀,罪过罪过,这闹的,怎么惊万丰老爷来了。”

这下程家村的人都不敢动了。

一瞬之间,苏凌就觉得眼前青影一闪,冷风拂过,一人已挡在他的身前,双掌轻轻一拂,那十几个大汉如遭重击,齐齐的倒在地上,爹妈嚎叫,满地乱滚,却是再也起不来了。

程万丰似乎觉得危险解除了,这才稍微硬气道:“呵呵,壮士,你武功高,我放了苏季倒也无妨,但你就不怕,等你走了,我带宛阳的兵士屠了苏家村满村,这年头,匪兵横行,被土匪屠了村子的事也是常有的!”

白书生跑到众人中间,低头对小兰说:“兰儿,去找杜大叔!”

只是他拍倒了几个,呼啦一声上来十几个大汉,三下两下就将其摁倒在地,这十几个大汉手各个举起大棒,朝着苏凌身上拍了下来。

“爹啊——”.

众人七手八脚的下河去救苏季。只是苏凌觉得远远的河对岸处,似乎有人影晃动。

白书生不卑不亢道:“在下既不是孝廉,更不是秀才,一介白衣书生而已。”

程万丰冷笑道:“书生?你好大一张脸啊!你这出身也只当我赏你个脸面不成。”

顷刻之间,青衫公子的左手如鹰爪一样狠狠的掐在程万丰的脖子上!

青衫公子冷冷道:“让他们停手!”

程万丰想要说话,但发不出声音,只得点头如小鸡啄米。

正是苏家村唯一的一个书生——白书生和他的妹妹小兰。

吵吵嚷嚷之间,早已吓坏了那些光屁股的孩童,哇哇的哭闹之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只是苏凌却心中一凛,虽然苏家村的人这般光景,但人人都攥着拳头,脸上虽然有些惧色,但都透着一步不退的坚决。

杜旌在人群中走出来道:“大侄子,你吩咐。”杜旌年纪四十上下,身形却不似苏家村人那般瘦弱,而是体格见状,胳膊上的肌肉更是肉眼可见,相貌也长得有些凶,左额之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疤,看起来有些可怖。

苏凌瞥了一眼,只见河港处的一根大桩上系着几根渔网绳,下面河水的网中兜着一个人,只露着一个脑袋,看脸色已然有些苍白,正是他老爹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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