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元厉斜身倚坐,一手持着酒杯,杯中的酒早已饮尽,未曾放下,也不再酌。
“.不算。”戗画神色漠然,若按她的吩咐,应是明日午时,不过正好很好。
连云眉间微拢,虽明白萧案生的安排合理,但他是昨日午时才传信了各地,最近的恭州,最快也是今日午时授信,不知他们会何时动手,万一此处落逃惊动了那边
那就尽数留下吧。
片刻,戗画出手.
此刻,在连云“不失一人”的吩咐下,众武廌别无他想,无所犹豫,无所钳制,眼观四面,不漏一人,由下至上,可谓.层层递进。
众人眼下,闹语之间.女郎依旧面容乏淡,负手缓行,劲毅地独自往高处而去。
见她行于阶前,驻足立定,不再动作。
连云扭头看他,之前便听闻他是定安侯萧远的独子,长年驻军西疆,一时好奇他的想法:“依砚书兄看呢?”
午后,西坡。
底层的偏落处,女郎一身金绣红衫,丝髻未挽,珠钗未簪,仅以红绸半拢青丝。其不持团扇,亦不披红盖,无论高处、远处,皆能明晰。
元厉抬手穿过她的肩发,轻柔地抚至后颈,用力掰起,眼神细细品味着她的分毫,而后轻轻地,额间一点。
此寨,骁勇之人不乏,若论他们单拼,武廌也难免损失惨重,然而.攻寨,并非斗殴。侧坡的冷箭,亦不因偷袭而耻,无须脸面,分毫不让,这才是——“不失一人”。
萧案生坐在一旁的地上,见其一副散漫的样子,觉得奇怪的同时,也心生担忧:“你不担心吗?”
元厉侧卧于榻上,看着那红衫女娘在堂下那一小方地来回慢踱,片晌后,立定在桌案边。
纵使白昼如辉,也难掩堂内的烛火明黄,烛头上的蜡油一滴滴沿边滑落,像是厉鬼面上血红的滚泪。
日光渐渐移落。
“萧大哥,我们就在这儿放暗箭,不下了去吗?”
萧案生微微一怔,又轻叹了一气,他做不到像连云那般,即便知道她身手上乘,知道她心中有谋有分寸,但
片时,连云又斜眼一瞟,见其还是一脸忧思,悠悠道:“在这儿担心也没用~养养精神呗~”
戗画漠然地看着他的脸渐渐退去,又缓缓贴近,微探出左手至腰后取物紧攥,出手。
“哼呵呵”
侧围边,数道鲜红毫无顾忌地下淌着,伴随着几道灰影悄然地离去,随即又迅速向寨口围拢了。
刹那间,寨门之后,静寂如坟.
与此同时,寨门之下,群群灰影分流涌入,遂见挥刀如林,落血如雨。
元厉缓缓上前,忽伸手将其一把扯入怀中,两人眼神对持,瞬时阶后一哄而起
又于哄闹声中,将其扯入厅堂.
午时末。
满寨遍处,血珠四溅,染红了青阶,于阶隙间溢往各处,形至各样.远远望去,胜似观音娘子空手生.甚美甚艳
厅堂之内,戗画已然力乏.
元厉借势将其按至山柱,钳其手腕绕过柱后,嘴角噙笑,眉眼轻佻,贴近至其无法动弹。
坡脚下的人渐渐上行,错落分散着,尽数落入候于侧坡高处的箭心射围内。
侧高处,一人俯瞰山寨,沉观着那寨中的人头聚集,四下欢脱游窜,外围的一圈心不在焉地巡回。
话毕,毫不犹豫,挥手抽出那一致命物,顺势捡起他的衣摆擦拭,渐渐露出了其凹凸有致的竹节。
听着他说话,萧案生笑了,精神也瞬时放缓,想起她那股冷淡的性子,幸好身边能有这么个人陪着她。
一眼望去,整个山寨似是着落成了一副红颜的观音娘像,显得庄重而又艳然。
连云冲进厅堂,一眼便看见蹲在一个.一具尸体面前的戗画,忙跑过去一把将她拽起,来回翻看,随即笑着叹了几口气。
忽从低处跑来一人传报,未待元厉反应,眼前的人便应声出手,挣脱了他的钳制。
连云偏头看他一眼,随即笑了笑:“我信她!”
下坡方,渐渐地靠近了,忽分出了左右,从各侧绕上了一列,蔽于围道弯脚,静静等待着,即将回返的巡守
至了
侧高处,一人当即抬手,双眼紧盯着各处的灰影,霎时间,已然落定,又缓缓地按下那抬高的手。
戗画抬起头看他,见他叹气,便也跟着他深叹了一气,而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连云忽觉她不对劲,无意地瞟了眼地上的尸体,似是未瞧清楚,又即刻回头,仔细地看清了
是他竟然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儿
那.那这里.这里又是
连云忽觉脚下像是在被熔浆灼烧,难以着落,瞬时连退数步。
“他死了。”戗画淡淡道。
连云望向她,她双眼漠然,面无波澜一如从前地,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