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盈轻叹:“事情解决我们也该离开了。对了。你,大总管是吧?你过来,咱们聊聊。”
章亦玉不自觉打个冷战,但不打算为自己辩驳。做了就是做了,何必找借口。
他走上前躬身行礼。
在水盈发作前,蓝笛微笑解释:“盈儿,他确实给我端了碗药。想让我假死,逃过一劫。看在他用心良苦的份上,不要过多苛责。他已经做得很好。”
章亦玉不敢置信抬头望蓝笛。
从小到大,他最常听的话是:你还可以做得更好。
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你已经做得很好。心里漫上一阵委屈,这些年竟只有一个蓝大夫懂他。
落魄的世家子弟,为撑起整个家族不得不进宫。一步步走来,坚守着底线使手段。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被自命清高的家人理解。认为他自甘堕落,有辱门楣。
可若不是他,家中的弟弟岂能在群狼环伺中活下来?多少人盼着他们倒,盼着他们家族就此消失。
对手实力强大,仕途之路被阻。他只能另辟蹊径,舍弃自己走上高处。
如此家族才可翻身。
族中兄弟才能再走仕途,那些宵小的嚣张气焰方打压下去。
水盈颔首:“我知道。章总管,阳奉阴违干得挺溜。既然你有心帮阿笛,我自当礼尚往来。屠龙必遭反噬,尽管那是条恶龙的残魂。你手刃他,因果加身,命不久矣。”
何止命不久矣,下场可谓凄惨。
一点反噬,水盈手一捏就散。由她除掉君召瑾最为稳妥,偏生董书兰和章亦玉横插一杠。
知道他俩为在君圣恒面前表忠心,水盈便没阻拦。
不管出于什么用意,章亦玉付出行动帮阿笛。明知一旦被发现性命不保,依旧做了。
这人情要还。
章亦玉没什么表情,做事之前早深思熟虑。族中兄弟已成长起来,他此番退场最好。皇上无论补偿还是赏赐,家族兴起有望。
他一个残缺之人,生死何足道哉。
水盈歪头一笑:“慷慨赴死,你是不是觉得很大义?有我在,哪那么容易死。”
阿碧伸懒腰,打个哈欠。
它瞥向一边,忙一天是不是该吃饭了?都不饿吗?
“什么?”章亦玉没明白。
水盈直接在他额头一拍:“我的意思是小小反噬,算不得什么。瞧,轻轻一拍就散了。以后只要你保持本心,不会再出问题。珍惜这次机会吧。”
章亦玉愣在原地。能取他性命的反噬,这么简单被拍没了?真的?……
水盈扫视四周:“什么困阵,不伦不类。念在我们曾师徒一场,我让阿白来给你弄个好阵法。省得你以后又被附身,搅得整座城不得安宁。此次朝臣元气大伤,你好好安抚。”
“多谢师……国师。”君圣恒拜谢。师徒既无缘,何须强求。
他抬眸见蓝笛和水盈说话,那样眉眼具笑的神情在任何时候都看不到。
只有面对蓝笛,她才会神采飞扬打心底欢喜。
董书兰凝望君圣恒眉宇微蹙。后位悬空,原因竟在此。
既不得,何必挂念。
章亦玉望向董书兰,别开头眼眸微垂。曾经的青梅竹马,再见物是人非。
蓝笛浅笑抚去水盈脸颊上的发丝:“事情解决,我们该回去了吧?”
“嗯。”水盈回头挥手,“剩下的你们善后,我们先走了。忙老半天,饿死我了。”
“想吃什么?回去我给你做。”
“什么都好。阿笛做什么都很好吃。我不挑。”
“我觉得盈儿还是挑的。比如苦瓜。我做个苦瓜炖排骨,你也吃得下去?”
“不,敬谢不敏。”
伴着蓝笛的轻笑,他们渐走渐远。
君圣恒遥望他们的背影,不由自主想起当年的惊鸿一瞥。
明明容貌不是最漂亮,身段不是最柔美。可她就是吸引人眼球。
独特的气质在众多华美贵女间亦鹤立鸡群。水盈不是娇嫩的朵,她是巍峨的高山,是潺潺流动的溪水。
她只站在那里,便自成一个世界。无须华丽点缀,只盈盈回眸。
什么倾国倾城的容颜,在那样的眼神下尽显暗淡。
她从不是世俗女子……
“陛下,宫中尚有许多事需要处理。这段时间各宫妃嫔有些不安分……”董书兰开口。
君圣恒伸手抚住心口。看着水盈走远,仿佛他内心澎湃的感情被封存。
再无年少热恋,只剩局势下的权衡利弊。他是帝王,有些事该做,有些事不该做。永远不可以放肆。
只有面对水盈,他才能放松那么一小会。告诉自己可以稍微不那么紧绷……
“兰妃,你逾越了。”君圣恒的灵魂在体内虽被君召瑾压制,很多事依旧能看见。
妃子的争斗,宫人间的尔虞我诈。他不点破,是因为他们还有用。
董书兰惶恐跪下。不管哪一位皇帝,皆有不可挑战的权威。只是在水盈面前,他们刻意不展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