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兰默默地站起身,眼睛狐疑地瞪了一眼那梳妆台后死死遮住的玄关,眸底生出一丝算计之色,却并不明显,像是从前那般心机无二的三夫人模样般,一手揩着眼角,缓缓迈腿走了出去。
覃霄贤从宫里回来时原以为江心兰已经休息了,进屋后才发现灯亮着,屋中却空无一人,他叫来丫鬟。
“夫人去何处了?”
丫鬟回到,“少将军,夫人到园散步透气去了。”
正说着,江心兰便从外面回来,瞧见覃霄贤,含笑着为他褪下身上官袍,男人面色铁青,神色很是不悦,在桌旁坐下,江心兰递上一杯热茶,他抬起手端到口边,剑眉一厉,还没喝下口,便重重将那杯子砸在了桌上,震地砰一声响。
江心兰稍一抬手,丫鬟压腰退了出去,她眼神瞥向那杯子,指间藏着裂隙,她在凳子上坐下,扬眼看着覃霄贤,“将军,可是宫里的事情不顺利?”
覃霄贤长叹一口气,剑眉中藏着星星点点的愤怒,“你说邪不邪门?明明已经查到了六大财库,可弄清楚了萧镇和官厉联手套赈济银的脉络,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皇上下令日后御政司院都不得清查御前直属财库,账本被封,官厉这条线就断了,”他怒气难平,“那到底兰氏一案是个什么情况,却是谁也不得知了。真是让人气愤,这萧镇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总能让事情的结果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江心兰眼中稍稍一冷,但依旧是含笑劝慰他,“将军,兰家的案子原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你何苦偏要将这烂摊子揽在自己身上?既然查不了,不如就不查了。”
“那怎么行?”覃霄贤剑眸圆睁,“兰家当年势头强盛,爹爹都尚且不如,却被这背后之人搅动风云,一举诛杀,不留痕迹,若是能将这毒虫铲除,于皇上我将是一大功勋,为覃武侯府面上也是有光的。”
江心兰稍稍一叹气,“可是将军,兰氏的案子是皇上亲自断的,你若是想找出背后作妖之人,那无异于推翻皇上之前的裁断,圣恩难测,只怕未必会如你所愿。这个头自然有人会出,你也莫要伤神了。”她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下。
覃霄贤剑眸看向她,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地重了些,他侧过身,将江心兰搂在怀中,语重心长地说道,“心兰,你不知作为庶子,在一个世家中举步维艰的地位,我若想成为覃武侯府的掌舵人,必然要有盖过大哥的优势。大嫂有宫中的背景,一旦到了择权之时,爹未必会偏心于我。我们一定要早做打算。”
他眼神中稍稍迸发出一丝笃定,“无论这背后毒虫是谁,我都一定要将他找出来,作为我封侯的功勋,为你造一片永远无忧的武侯府,让你可安安心心地做好侯府夫人。”
江心兰依偎在他怀中,此刻虽然应声,但心思却并非是清明的。她原本还觉得奇怪,不知覃霄贤为何要如此执着于那兰氏的案子,只是现在这一说,她倒是懂了。
她这夫君,什么都好,只是太蠢了,他不知道的是,江心兰和他想的恰恰相反。她家母是皇上的亲妹妹,却因为长相丑陋而不得公主封号,江帆多年不受提拔,她作为唯一的嫡女,自小见多了她爹被大官压榨的样子,那时她就发誓,一定要让她爹成为当朝一品武侯,她成为高高在上的武侯嫡女,让所有人都跪拜在他爹的紫靴下。
她习武、练剑、入军,与覃霄贤相识,以一番侠义气概吸引他与他成婚,一直到今日,她都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个让江帆顶替覃羽的机会。
覃羽美名其曰重用江帆,可实质性的改变并无分毫,令她生气的是,江帆却也是个眼见短浅的,甚至想给覃羽做一辈子的嫁衣,这等亏江心兰可不会吃。
自然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难以做到的,故而她和另一人结为同盟,虽然他们的目标并不完全相同,但是让江帆得到兵权,却是这计划中的一环。
而很快,这连环计的第一环,就要开始了。她安心地闭上眼,在覃霄贤的怀中,畅想着未来的“江武侯府”。
夜色寒凉,覃雨望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觉得很累,但却就是无法入睡,她裹着被子,睁大眼睛看着天板,想了想,她偷偷摸摸爬到墙边,耳朵贴在墙上。
她心里想,“不知道夜念斯睡着了没?”
只是那一头几乎没什么声音,她吞了吞口水,眨巴两下眼睛,偷偷披上外套,溜了出去。
脚底的伤还是疼地,夜念斯这半月来几乎都没有很早睡着,总是在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眯一会儿。此刻他稍稍觉得口干,微微睁开眼,正要起身去,黑眸瞥到地上一抹月光稍有中断,他眸间一顿。
门缓缓打开,覃雨望压着腰蹑手蹑脚走进来,见夜念斯睡地深沉,她偷偷走上前去,坐在他床边。
夜念斯并不知她要做什么,于是按兵不动,只是闭着眼,一切如常,起伏缓慢的呼吸,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覃雨望杏眼看着他的脸,不知不觉,回想起那个梦里的故事。虽然江心兰所说的那些话很奇怪,但是她听后却在想,若那些事都是真的,自己的父亲不愿意还给他一个公道,他知道后,该有多难受呢。
她长长叹了口气,弯下腰去,侧倚在夜念斯的枕头旁,呼吸拍打在他的脖颈处,她的额头贴着他的侧颊,感觉他的脸凉凉的。
她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既不让夜念斯知道这件事,又能还兰家一个公道呢?她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杏眼都看不见月亮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这件事太难了,无从查起,而那些暗害兰氏的人肯定现在也是位高权贵,哪怕是用尽覃雨望的全部的算计,估计也不能参见这冰山分毫。
想着,她在他的怀里安心地困睡了过去,脖颈旁呼吸匀称后,夜念斯缓缓睁开眼。
他听到方才江心兰来了,但是说了什么话,他却并不得知。覃雨望最近心事似乎变得重起来,是因为他?
他黑眸中闪过一丝自嘲和不屑,抬手将被子盖在她肩上,离她远了些。他淡然地看向她,眸中神色复杂。
如果有朝一日到了他为她选个死法的时候,他该如何让她不那么痛苦地死呢。
罢了,待打探到这股除了萧家和夜家以外,还在这其中搅混水的第三方到底是谁、目的在何后,再决断她之去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