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眼看向那马厩,若是新娘子入宫来,总不能让她住在那里。
方才那赐婚的喜帖上,写他入赘覃府,可是他出不去这地方,只能等覃府的人来接。那新娘应当也会看到这里的境况。
他走进屋中,抬眼看向冷宫内的摆设。四周的墙早已经被染上褐色,他的血遍布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十年光阴,他整整被折磨了十年。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心里的伤疤。
于是拖着一身的伤,将里里外外好好地收拾了一通。
窗台上摆放着他从御马场带回来的雏菊,还有一些宫女做的香囊。屋中的桌子他也修好了桌腿,不太结实的床,他加高了木头。屋中的天板,他也做了布置。
他还亲手画了一副星河山水,贴在了那布满自己血迹的房梁上。
漫天的星辰栩栩如生,已经没有当初那种血腥和令人恐惧的感觉。月光照进来,烛光微熏,这里美好地堪比宫中任何一个角落,甚至隐有暖意。他曾经经历过的种种都没有半点痕迹,那些伤痛,好像被风吹散了一般从未存在过。
现在,他终于可以期待,有人能带他离开这个地方了。
准备休息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夜念斯披上衣服,骨瘦如柴的手抽出门栓,将门打开。
来人是一个低着头的小太监,帽子压地很低,完全看不到长相,只能听到低沉的声音。
“夜王殿下,覃二小姐请您废苑一叙。”
夜念斯黑眸微抬,看了看月亮,“这么晚。”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太监,身形很是陌生,臂膀精瘦,不像一般人。
太监双手奉上一枚手帕,上面绣着刺鸟。
夜念斯双眸一深,这个帕子他有印象,是白天那个女人的东西。原来她就是要和他成婚之人。
他黑眸转了转,抬手接过那帕子,抬腿跟了出去。
覃雨望轿子到了内宫时,还差一炷香的脚程就可以到冷宫。
走了几步,有几个身材异常精瘦的小太监,脚步轻盈地从她身边走过去,腰后鼓鼓的,似乎是藏着暗器。
他们的腰间挂着一块深褐色的令牌。若不是非常熟悉宫内令牌的种类,以及对萧家令牌的印象之深刻,覃雨望都没法分辨出来,这六人居然是萧家派来的打手。
而他们所向的方向,似乎是往废苑那里。
难道是萧世子在废苑出事了?
覃雨望眼睛转了转,不对,早晨祖母还说过,世子殿下去拜师学艺,琅琊山据此百余里,哪有这么快回来?
那他们是要做什么呢?
“哟,稀客呀,”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只是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嚣张得不得了的女人。
覃雨望回过头去,来人身材苗条,首饰精致,模样倒是漂亮,但戴的是银手镯,是个庶女。
何玉莲笑着上下打量覃雨望一番,“二小姐这大晚上的,莫不是来看你那废物夫君?恭喜赐婚咯。”
覃雨望想起来了,是何丞相的小女儿,一心一意像狗皮膏药似地粘着萧世子,一刻都不盼她好。不过真是巧,怎么她也在这里。
“原来是何小姐。这么晚了,你专程来看我的笑话?”
“当然不是了。二小姐还有所不知吧,世子殿下已经回来了。”
“此刻就在宫中宴席,正约我前去相会。”
何玉莲看了看覃雨望的表情,故作惊讶,“不会是没请覃二小姐吧?不过也是,殿下说了,那可是与亲密之人的约会,哪里是有夫之妇能参加的呢!”
覃雨望习惯了这人阴阳怪气,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居然也是朝废苑去。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偌大的宫中,总有些她管不得的事情,于是她还是沿原路,尽快去了冷宫。
冷宫中亮着灯,她走进房间,除了桌上的饭盒以外,空无一人。
覃雨望又到马厩去,“夜王殿下?夜念斯?”
声音回荡在院子里,被吞噬进了无尽的黑暗,始终没有回应。
覃雨望站在马厩出口,手里提着一盏灯,不经意往地上一看,看到了几条血淋淋的鞭子。
她心一惊,眉间微蹙,杏眼看向远处,回想起方才所见的那些惹人生疑的“太监”。
她急忙冲出门去,三两步就上了房檐,一路轻功加身,没几步就到了废苑。
快到沿路巡查的宫廷侍卫都未发现她。
已经荒废很久的废苑,按道理来说,应当是空无一人的。可是这院子里,脚步声却十分密集。
覃雨望抚着身子低蹲在宫墙上,借着夜色隐藏自己。
不一会儿,方才看到的那六个可疑的太监果然出现在这里。
他们站在墙角下,窃窃私语。
“夜王喝了吗?”
覃雨望眼睛圆瞪。
凑近了些。
另一个人回答,“喝了,量很足。等下我们几个先埋伏起来,等何玉莲到了,两人事成,我们就进去捉奸!”
“王爷说了,只要抓到,就立刻废了夜王的命根子,让他成为无根之人!”
覃雨望满头地问号,却也来不及想他们到底为何这么做,她三两步下了房檐,从后窗跳进去,屋里一片漆黑。
她猫声猫步,捏着嗓子,“夜王殿下?你在哪?”
突然,暗夜中一只有力的大手,将覃雨望拦腰含入怀中,她正要反手还击,却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夜念斯!
而他此刻双颊微红,长眸迷离,瘦削的脸庞充满欲色。他的手,还紧紧地控制住了覃雨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