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猜测太子刺杀魏王的传言,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许多人都已经开始相信这个事情确实是太子做的,即便是没有证据。
晋王曾有一次甚至想当面向太子求证,问他。
这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因为当你想这么问的时候,就说明你在心里头也怀疑是太子做的。
他那么支持太子的一个人,相信太子人品的一个人,也开始动摇了、怀疑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太子也在这样的怀疑中,越发的阴郁,脾气暴躁。
朝堂,在皇帝的强压控制之下,表面平静,实则暗流翻涌。
……
贞观十七年,晋王十五岁,武柔十九岁。
这一年,魏征病逝,太子谋反。
当皇帝令人将太子带到身边的时候质问的时候,神情是痛心且无奈的,只是淡淡地唤了一句:
“承乾。”
那一声唤,是洞悉一切的失望,是放弃。
此时,一直支持太子的皇帝,终于放弃了他。
李承乾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望着自己的阿耶,浑身颤抖,许久之后崩溃地嘶吼道:
“既然父皇早就知道了一切,为何不早些废了我?!一定要看我的笑话吗?!看我像个蝼蚁一样,在你的手心里头挣扎奔波,焦虑的乱转?!”
当时晋王也在,皇帝扭过头看了晋王一眼,见晋王始终处于震惊和茫然之中,看着太子回不过神来。
他便回过了头,沉重地说道:
“承乾……阿耶不是想要看你的笑话,是真的除了你,选不出合适的继承人,你明白么?朕甚至希望,你的谋反真的能够成功。”
太子震惊无比的看着他。
“你别这样看着我……“皇帝说,“你父皇我也是靠兵变夺得的皇位,我对兵变没有那么大的抵触。甚至我觉得,只要你能成功,就说明朝堂上支持你的人是大多数。那么你就是一个众望所归的太子,一个合格的储君。”
他说着深邃的双目盈满了眼泪,望着自己曾经最信任最宠爱的儿子,痛苦地说:
“不仅仅是你在做梦,朕也在做梦。希望即便你身体有些残缺,依旧可以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如今,这梦是彻底的破碎了。你什么还没有做,刚有了谋反的计划,你身边的侍卫就出卖了你,甚至连太子府詹事都不跟你一条心,朕招他来质问,刚开个口,他就什么都招了……承乾,你失了人心了,……你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太子整个人都僵住了,许久之后,痛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我如何走到这一步的?我如何走到这一步的?……父皇,您不是都看见了么?自从我身体落了残疾,我连呼吸都是错的!
明明是李泰他自己设计了一场刺杀,栽赃陷害于我,可是所有朝臣都觉得是我做的!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们想让我滚下太子之位,恨不得所有的错都是我做的?!”
太子激动地指着地面,瘦弱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说:
“但凡他们想一想我李承乾的为人,我的才智,就不可能将我想得这么愚蠢!我杀他李泰一个做什么?杀了他还有那么多皇子呢,哪个不是身体康健,与我有一争之力?!
我李承乾是脚瘸了,不是脑子瘸了!
我从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兵变直接登位,断了那些人的心思!可惜,父皇您的光芒太过耀眼了,即便是那些想支持我的人,都觉得我是蜉蝣撼树,异想天开。
摆在我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等着所有人将错堆在我的头上,对我的印象越来越差,离心离德。另一条路就是以强压手段,逼得所有人承认我的正统。我只能选择第二条路!”
他又痛苦地喊了一句:
“我只能选择第二条路,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我也不想的!”
皇帝看着他,无声地流着眼泪,痛惜地低下了头。
晋王见他亲口承认了一切,终于缓过了神来,眼泪夺眶而出,颓然地跪在了地上,喃喃地喊了一句:
“大哥……”
李承乾看着自己的弟弟,脸上出现了释然和愧疚的神色,他说道:
“小九,大哥不是故意要赶你,要伤你的。谋反是死罪,我不能牵累你,迫不得已才会那样。我本来打算,如果能够成功,我顶多杀了李泰,你和父皇我是绝对不会伤害的。
可惜……罢了……我努力过,挣扎过,失败了……我不后悔。”
晋王李善痛苦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悲吼,转而跪着膝行到皇帝的跟前,祈求般地问:
“阿耶!你不会杀了太子哥哥的吧?!太子哥哥他不是……他不是……”
他慌乱地说不出辩解的话,只好直接哭着喊道:
“……求求你饶了他吧,饶了他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