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趁了伙计们破口大骂,他便也快步的起了身,到了厨房里,拎出了几只活着的公鸡,还有一锅刚刚让李娃子烧的红糖水,以及煮出来的鸡蛋。
他向周大同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帮着维持气氛,自己则快步的到了庄子旁边。
挥刀抹了公鸡的脖子,沿着庄子洒了一圈,又来到了庄子门口,将扑棱着的大公鸡扔了出去,又将那一锅红糖蛋,放在了庄子门口,点起了几柱香,默默的等着。
夜色深沉,庄子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只听得自己那只公鸡扔了出去,扑腾了没两下,便忽地消失,仿佛被什么吞了。
“来了没有?”
胡麻转头看去,小红棠正蹲在了自己身边,她一脸的担忧,或者说,恐惧,直勾勾的看着外面。
刚刚一入夜,她就从屋里出来了,不时爬到房顶,或是两边的墙上,然后又受惊般的跑了回来,偏又不敢靠近胡麻正喝酒的桌子。
刚才那些伙计可真吓人。
直到如今,才敢到了胡麻身边,见他问了,摇了摇头。
“这……”
胡麻只能耐心的等着,只觉庄子外面,阴冷凉气,似乎愈来愈重,吹得人骨头发寒。
他也察觉到,身后那两张桌子旁边,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伙计们,都沉默了下来,只有周大同还在努力的骂着,只是声音已经显得非常单薄。
院子外面,草丛才忽地一晃,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小管事,伱这来的冤家不少哩……”
胡麻都吓了一跳,忙回过身,便见李娃子身体扭捏着,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声音尖厉,嘶哑,眼神古怪的瞧着自己。
“怎么这就附体了?”
胡麻吃了一惊,旋即明白过来,这整个庄子,李娃子就是容易被附身的,没有之一。
“别吃……”
眼瞅着李娃子说着话,便要将手指头往嘴里塞,胡麻忙拦住了,道:“好邻居,都是自己人,借他身子说说话可以,就饶了他这手指头吧,红糖水都是他给熬的呢……”
李娃子不情不愿的把手指头放了下来,道:“你叫俺们来干啥哩?”
“这还不够明显?”
胡麻向庄子外面看了一眼,道:“庙会都开起来了,咱们有交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们家帮帮忙?”
李娃子道:“你们家红灯娘娘那么威风,找我们帮什么忙哩?”
胡麻忙道:“她高高在上的,哪有咱们交情深?”
“好邻居就算不帮我这一把,好歹也帮着看看,外面都来了什么东西呀……”
“……”
这也是提前想好了的,一开始就知道这一晚上定然不安稳,更不知坛儿教能搞来什么厉害的东西。
偏生也不敢让小红棠出去打探,真担心她被那坛姑姑一口给吃了。
能求的便是这窝黄仙了,它们一家子横的很,当初咬死了许积,连老掌柜的都以为它们定然知道害怕,跑进老阴山里去了,但事实上根本没有。
它们仍然在这周围晃悠着,只是不敢跟巡夜的冲突罢了,当然,胡麻也多数时候,装着不知道它们存在。
如今胡麻准备好了供品,就是看看它们来不来,若是来了,便说明它们不怎么怕外面的东西,可以帮着打探一下。
若是不来,便说明它们也被吓跑了。
“东西可不少,他们的供品,可比你们多哩……”
李娃子眨了眨眼睛,馋兮兮的看着庄子外面那锅红糖蛋,道:“咱家是仗义的,吃你几个蛋,帮你一点小忙,但多了可管不了了。”
胡麻忙道:“多谢多谢。”
李娃子根本不听这声谢,直接道:“那你下次给啥?”
胡麻道:“十只鸡怎么样?”
李娃子一脸惊喜,忽地晕倒了下去,却是身上的东西已经跑了。
胡麻只听着外面一阵响动,夜色里似乎有什么黄影一闪,那装了红糖蛋的小锅,已经被扯走了。
他也微松了口气,只是仍然不敢大意,叫了周大同过来,把昏死在地上的李娃子抬了回去,转头看向了正一脸惊悚,都害怕的酒都醒了的伙计们,沉声道:
“别问,都回房去,拴紧门窗,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
伙计们本来还又紧张又疑惑,呆了半晌,唰的一声跳了出来,纷纷跑着回屋。
胡麻低声叹了口气,独自坐在了桌子旁边,将狼藉杯盘,扫在了地上,木剑与腰刀,都放在了上面,独自一人,盯着那夜色。
这一晚已借了太多的势,剩下半夜,要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