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门扇紧闭，早就关门歇息了。医工一般都养生，不似樊楼和天香楼附近，夜夜笙歌。

“那就见你们家太太。”廖浩海说，“大理寺办的案件中，有不少凶手是女娘子。”

倒是很平静，说话也很有条理。大约是丁大娘子病了许久，她作为娘亲，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廖浩海观察着她，周氏看起来就是女儿骤然离世，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丁家是很紧凑的二进院子，进了门便是影壁，左右垂门，甬道不宽，小跨院都紧挨着，院墙不算极高。这样的房子在相国寺附近比比皆是。

但周氏神情仍旧平静，连眼都没眨：“哦，那可这是太遗憾了。小女已去了，她这辈子再也用不着担心结亲的事了。”

哭泣的却是丁小娘子，丁太太只怔怔地坐着，双眼通红。

小娘子先听到动静，抬眼看到廖浩海，唬了一跳：“你，你是何人？”

“你挂吧。”廖浩海说，看着丁家下人挂上白灯笼。

廖浩海眉眼沉了沉。五石散，这是朝廷的禁药。

李医工睡得正香，小厮提着油灯，一把掀开他盖得暖和的被子：“李医工，相国寺丁家的大娘子，是因何暴毙？”

“慢。”廖浩海叫住他，“本官要见你们家老爷。”

仍是那挂白灯笼的下人送他出来：“官爷慢走。”

此前办的案子中，因患有心疾而突然暴毙的例子不是没有。

廖浩海挑了挑眉，丁家下人说的话，不像是撒谎。只是他没想到，今日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丁娘子，竟然患有心疾。

廖浩海将事情在脑子里过了几遍，丁家下人小心翼翼地说：“官爷，小的可以继续挂灯笼了吗？”

莫非是他猜测错了？

简陋的灵堂里烛火不大明亮，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丁大娘子的遗容看起来很恬静，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也就是说，丁大娘子去的时候，并不痛苦。

廖浩海有些气馁地上了车，在车里想了想，吩咐小厮：“到回春堂去。”

丁娘子死得太突然、太凑巧了，他总觉得不对劲。若是丁娘子果真有心疾，那她今日用力在曲桥边抛荷包的时候，早就该病发了，而不是拖回到家中才突然病发。

廖浩海说完，觉得自己这个借口编得真是蹩脚。

“叫门。”廖浩海吩咐小厮。

小厮将药童推进门去，廖浩海披着寒意走进去：“你们李医工歇在何处？”

李医工此时才反应过来：“你，你们是何人？”

廖浩海将令牌亮给他看：“大理寺评事廖浩海。五石散虽是禁药，但若是要买，也可买到。这五石散，可是你卖给丁大娘子的？”

“官爷冤枉，草民虽替丁大娘子看诊多年，但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其实吧，丁大娘子虽患心疾，但只要按时服药，控制情绪，活到四五十岁是没有问题的。今日草民还纳闷了，这丁大娘子一直控制得好好的，怎地就突然暴毙了呢？说来也凑巧，草民在离开的时候，无意间瞧见丁大娘子的床榻下，竟然有一丁点五石散的粉末。草民这才笃定了丁大娘子的死因。”

廖浩海眼皮微沉：“李医工，你可敢上堂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