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吃喝玩乐,孟四郎确实是临安府城中出了名的个中好手,王璋气得抬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很得意么?你表姑母去的地方,能同你的天酒地一样?”
孟长卿反驳:“我哪儿会那么不知轻重,带表姑母去那些地儿?娘你就放心罢!走罢,我保证让表姑母玩得开心!”
王璋拒绝:“不必了,我今天就不去见她,我还有别的事儿。”
孟长卿伸手,亲昵地拉着王璋胳膊,“那儿子陪你。大夫说让我多走动走动,发一身汗,这风寒就能好了。”
他连拖带拽,真将王璋拉出了府门。
王璋自然找了几个借口岔开目的,一会儿去绸缎庄取衣裳,一会儿去珠宝楼取首饰,但最终无一例外的,都被孟长卿将话题落到了远道而来的“表姑母”身上。
他如此主动,王璋更不好去见李娩,在城内闲逛一会,就借口身子疲累回了府中。
孟长卿入戏太深,回程马车里,甚至开始批评王璋:“人表姑母好不容易才来临安府一趟,多年不见你,你就如此怠慢她,将人放在客栈就不管了。”
王璋被他几度相激,本身情绪就逐渐暴躁,没忍住反问他:“你作甚对她这般殷勤?还有,你也不像是热心肠,今日怎么就这样热情?”
孟长卿伸了伸长腿,似真似假道:“唉,这些年头,在临安府见到的人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我觉得真是过得没趣儿!娘,你不是说这表姑母原先住在汴京,后来才南下的么,我就想问问汴京那块儿有什么有趣的,有什么有乐趣的玩意儿。”
他甚至有些不满:“这回我说要跟表舅他们北去一趟去大金,爹爹还不答应,最终我也没拗过,只能留在这里,真是没趣儿!”
王璋被他这不着调的话气得心口疼。
“你可是忘了你大姨和大姨夫当初是怎么艰难才逃回大周来的?出使是个好玩的事儿么?大金人那是怎样的残酷无情之徒,掳掠皇亲作俘虏,连几个长公主也都被玷污……总之,去大金,那是吊着脑袋的事!你好生呆在家里,莫胡乱想!”
见王璋护短动怒,孟长卿没再真对着干,倒应不应地扯了几句作罢,毕竟他今日已经完成了自己拦着王璋见李娩的使命。
手中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孟长卿一手掀开车帘往外瞧。
街上人来人往,灯繁复,华丽非常。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暗暗想,那赏了他一巴掌就跑了的小娘子,到底会不会应他的邀,明日上元节进城来,同他去赏灯呢?
*
此时此刻,清水村中,蔡希珠独自坐在院中秋千上,愣愣地看着脚尖下石板缝中长出的小草芽。
她怀中揣着两封书信,一封来自青山县县城,一封来自临安府府城。
她本是写了封信出去邀请李泽锦出行,可如今不止收到了李泽锦的回信,另外又收到一个邀约,还是来自那个一会一个样子行为让人捉摸不定的郎君,未免就让她的心绪更乱了些。
孟长卿竟会邀她去赏灯,还说有重要的话同她讲。
她邀请李泽锦的时间,同孟长卿所说的是同一时间,理智上告诉她,她应该只顾着李泽锦那头就好,毕竟她与他二人已有了婚约,且她已经主动了这一步,趁此机会整好能问问李泽锦对婚期的意思,可她的脑子不争气,总惦记着孟长卿所谓的“重要话”到底是怎样的话。
夜深了后,蔡裕终于归了家,见她傻傻坐在院子里,疾步上前,道:“珠珠,你还在这儿?我不是说了莫等我么?”
蔡希珠缓缓抬脸,见才从李府归来的蔡裕眉上染着冷霜,袍摆湿透,与他素来很是在意形象的模样大不同,鼻尖一酸,闷闷道:“爹爹你回来了。”
蔡裕看着一向开朗的女儿这会满脸沮丧,深吸一口气,拍着她肩问她:“这是怎的了?有什么烦心事么?”
她的烦心事,不就是她爹爹为了她在李家忍辱负重么?可说到底这门亲事也是她点头同意的,也正是因为有她的同意,蔡裕如今才会这样付出。
蔡希珠淡声:“没什么事,就是皎皎如今回了城,觉得有些无趣。”
蔡裕想到几日前石头同蔡希珠去看了灯后回来兴奋的样子,“不如,你去找沈娘子看看灯?”
蔡希珠一时怔住,愣愣看着蔡裕。
她差点就以为蔡裕猜到她主动约李泽锦和收到孟长卿信的事,可分明他刚回家还没见过石头。
这种想法让她心中生烦,本就摇摆不定的心思,愈发焦虑。
好在下一刻,蔡裕就轻笑着补充道:“城中这几日不是灯节么,你去看看也好,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对那些小玩意儿很感兴趣。”
蔡希珠不禁松了一口气,心里不论如何纠结,也做了总之要进城的决定:“好啊,那我上元节去罢。”
蔡裕点了点头。
生活无波无澜多年,他自以为危险已过,如今对蔡希珠出门看管的并不那么严格。
而时隔多年以后再回看今日,他懊悔无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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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十五,灯节最后一日,临安城的灯展到了真正的高潮,规模是空前盛大。
秦月淮与沈烟寒走在人群里,因这对俊男靓女出行,面貌实在出挑,还旁若无人地手牵着手,引得人频频围观。
沈烟寒自小长在临安府,城中识得她的人并不少,有人也会趁机涌上前,喊着沈娘子好久不见与她佯作寒暄,实则明里暗里打量她身旁的俊俏郎君。
沈烟寒对此不以为然,但很快她就察觉出异样:但凡有人上前,她手中人的手指力道就会变大,像走丢般将她手牢牢握着,她侧脸看,秦月淮微蹙眉头,薄唇紧抿。
沈烟寒不由问道:“七郎,你怎么了?身子不适么?”
秦月淮高凸的喉结上下滑动,沉默片刻,才道:“鲜少见过这么多人,心中有些慌。”
沈烟寒自不知他是深居简出惯了,此刻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当真有些不适应,此外,暗处应该还有一双灼灼盯着他的眼睛,他的慌,来自本能的危险直觉,他此刻比之往前任何一次行动更紧张,盖因他手中的这位他捧在心间的小娘子在身侧,他甚至产生出几分悔意,他是否不该将沈烟寒带着。
而沈烟寒却以为,秦七郎是长在乡下久了,怯生。
她眼露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夫婿,轻声安慰:“没事的,你多见几次就习惯了。”
说完,沈烟寒便四处张望。
她记得每次节庆日,街上都有卖面具的,她小时候就常带着唬人的面具吓她娘。
秦月淮看她动作,问她:“看什么?”
沈烟寒终于看到一个铺子,拉着他过去,“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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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厅堂中灯火通明,端着美酒佳肴进入堂中的女使正忙忙碌碌,上元佳节的小宴即将开始。
李娩得温蓉所邀请,时隔几日,终于再度踏进沈府中。
这几天忙得比狗还忙,实在顾不上更新,希望今天的大长章让大家看得满意。谢谢你们的票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