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淮被他推到书架后,章浚明显是有些慌忙。
秦月淮低声开口:“德远叔,不必如此着急,他们见着就见着了,我这模样如此平常,引不起如何注意的。”
“你懂个甚!”章浚急得语气变严厉。
他的安排还没落实,秦月淮决不能出现在高宗跟前,秦月淮单就这张脸出现在他面前,都能引起多疑的那位官家多番揣测,更何况他的某些教养刻在骨子里,一举一动都有皇家烙下的影子,字迹与画技更是与太上相近。
秦月淮前脚刚躲至角落里,后脚,来人就气势汹汹,砰一下,不顾章浚颜面地大力推开了房门。
章浚见状,自知事情不简单。自从他回临安府后会见四员大将,又上奏高宗准备备战抗金,他就隐隐觉得会有这么一日。
果然,小黄门大摇大摆地走进书房后,厉声道:“章相公请接旨。”
章浚执礼迎接,只听来的旨意道:“……即日启程,至永州。”
黑暗中,秦月淮身子一僵。
听闻秦月淮来访而激动地从床上爬起来、这会出现在书房门口的章漫漫闻言,双瞳一下瞪大,她冲进书房,不可思议地看着来人,待旨意宣布完就问道:“你说什么?去永州?”
来人看一眼章浚,冷冷道:“正是,章娘子也准备罢,天亮就出发。”
章漫漫一个趔趄,刚赶来的章夫人更是差点晕过去。
一道圣旨落下,天翻地覆。章浚的官职被解,且没有任何新官职在身,宣布圣旨的人还留一队亲兵“护送”,与其说是被贬谪,不如说是领了罪,要被押送至遥远的永州。
整个章相府,只有早就见过大风大浪的章浚面上没有任何神色,旁人都惶恐不安,在亲兵驱逐下,女使们更是高声尖叫,抱头逃窜。
天亮后,章浚夫妇与被解除官职的所有儿子及女眷一起,在临近年关的关头,一并挤上同一辆牛车,披风戴雪,踏上了去永州的路。
秦月淮站在章府门前,眼眸沉沉,目送他们离开。
寒风再度刮过他清俊的容颜,他眼中昨夜的那股柔色消失殆尽,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深渊那般,噙满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时间仿佛一场轮回。
永兴元年,也是如此,一道圣旨下,他家破人亡。他眼睁睁看着秦家上下几十口人,被流放的流放,被斩首的斩首,他看着祖父佝偻着身子,踏上去程,出了几丈远后回身瞧他。
他目光凝他,朝他点头,眼中有难以言喻的鼓励。鼓励他生,鼓励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就像今日,章浚回身看他一样。
儿时那声嘶力竭的哭喊似乎在耳边响起,秦月淮觉得耳中在轰鸣,杨动前来时,他看着空荡荡的巷口,明明心中悲愤填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寒风瑟瑟,刮皮刺骨。
不知章府出事的杨动上前,低声道:“郎主,我查清了那宅子的情况。”
秦月淮一言不发,抬步走进风雪中。
从临安府回秋望园,还没走到秋望园,秦月淮就发起了高热。
沈烟寒抱着要去厨房烧的柴,见他现身在门口,定定站在原地看她,忙迎上前,紧张道:“你脸蛋怎这么红?病了么?”
秦月淮俯身,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哑着嗓子乞求她道:“皎皎,答应我,永远不会离开我。”
他声音在颤,身子也在抖,手上的力道极重,搂她极紧,像要将她摁入骨血。
沈烟寒察觉出他的异样,挣扎着想抬头看他的脸,被秦月淮摁得更紧一分。
沈烟寒停止动作,不解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话落半晌,却没等到秦月淮回她,秦月淮松开了她人,紧接着砰的一声,他闭目倒在了地上。
“七郎!”
“郎主!”
这回,一向装病的秦月淮是真的病倒了,一连数日他都昏迷不醒、高热不退,沈烟寒是从未见过他这样,当初救他回家时,他伤得那般重也是次日就醒了,见他如此,她心中一团乱麻。
而于秦月淮昏迷期间,温蓉来了秋望园一趟。
宋时永州就是如今的湖南永州,永州在历史上开发得很早,本身在历史上既是交通枢纽,又是个军事重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