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说得不错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准确说,是一个为官之人。
沈烟寒往回走了两步,径直站到那人跟前,直直看他。
四目相对,沈烟寒冷笑了一声,“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合着,受苦的不是你亲人,你就劝别人去死,那若受苦的是你的家人呢?是你的闺女呢?你也让她去死吗?”
那人脸色一僵,被沈烟寒说得噎住。
他身旁站着的就是他的夫人,身后是他的闺女,这个时候,被沈烟寒的话一带,她们也都看着他。
他能如何答?
沈烟寒却没停下,她嫉恶如仇的性格不允许她噤声,促使她再度高声问道:“您这衣裳瞧着像一方为官的老爷,我且问您一句,大金国那些恶徒南下掳掠我们大周人,是那些女子的错误吗?太上他没护好自己,没护好自己的子民,更没护好自己的亲属,错在谁?”
秦月淮面如笼罩寒霜,直直盯着沈烟寒。
即使当今的官家算得上在太上皇与先帝被人掳走后“另起炉灶”坐了龙椅,皇位来的也不算那么正当,但是,谁也不敢置喙官家的亲爹太上皇。
毕竟,这大周的天下仍然姓赵。
那刚才说话的人不敢正面回答沈烟寒的问题,怒目看着她,半晌后才不甘示弱地憋出一句:“强词夺理。”
沈烟寒又冷笑了一下,不直接提赵家人的错,却是劈头盖脸的,没给这个官爷好脸色。
“要我说,就是你们这样的官老爷无能,你们没有好好辅佐太上皇,没有替他打理好国家,我们大周才会国贫家弱!恶人才会趁虚而入!”
沈烟寒这个时候倒是心中默默的感谢了一下她的亲爹沈固辞,正是因为他这个在国子监任职的爹,她才会有机会偶尔去国子监玩耍,也才会听得国子监那些学子们有时候议论的政事。
这些观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刻入她脑中来的,此刻忽然用起来,她觉得颇为有理,底气也十足。
那官爷一噎,手指指着她,“你……”
沈烟寒不屈不挠:“你这种无能之人却将罪责怪在延庆公主她们身上。她们是受害者!她们因为你们的无能才会受人欺负!她们受人欺负了,你们不止不替她们申冤报仇,反而还在责备她们没保留好什么颜面!凭什么?”
从自己妻子的口中听到自己亲娘的名号,秦月淮心下一震。
说真的,他父母被金人掳去,他的母亲被迫改嫁了金人,而后受尽折磨后故去,在他成长的年岁里,他听得更多的,是如当前这个男人所说的,她没守洁,没保留夫家的颜面。
而这,悲哀的是,也是大周民众当下普遍的认知。
并没有几人真会说,那些她母亲那般被人欺负的人,是受害者,她们就应该活着。
秦月淮看着自己的妻子,有一些失神。
他活在人后,没有真实身份,不能有真实身份,更不能替他母亲正大光明张口驳斥谁人。
沈烟寒一席话,听在他耳中,像是他那些沉留在心底的话,此刻终于有人替他向世人大声说了出来一般。
他心中畅快、感动、撼动。
他看沈烟寒,从她小小的身躯上,仿佛看到了一股摄人心魄的光芒。
此刻的他,极想拥抱她、亲吻她、感谢她。
秦月淮抿了下唇,正要张口附和她几句,却见沈烟寒又有了另外的动作。
在清水村住久了,听村民们说话多了,沈烟寒也学得接了些地气。
她像模像样地叉起腰,气势汹汹:“你没本事保得了家卫得了国,没办法保护得了你赞美的延清公主,就莫事后诸葛亮!做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简直惹人笑话!受苦的不是你,受难的也不是你,你凭什么责备那些受害者?就是你赞美的延清公主,她生前所受的那些苦,你又知多少?”
她话落,空气再度静住。
秦月淮终于笑了出声,赞成她道:“说得不错。”
这声出,人们闻声看来,见朗月清风般的郎君出了声,笑容和煦,貌比潘安,不由也就有人发声支持,一人应声,附和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听得人们开口附和,沈烟寒心里得意,更是挺直了腰板,下巴微扬了下。
看在那官爷眼中,好一副小人得志模样。
沈烟寒以一己之力将人说得哑口无言,别的围观人也多数是女子,将心比心,自然是不会开腔反驳沈烟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