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春的眉目竟有恢复了往日的明亮,像是含着一轮明月的秋水,沉静而又寒颤,却带着一种让人难以左右的暝寂。
这井春的胆子果真不小!
井统昌捋了一次胡子,余光却是不免放在姜和瑾的身上,“即是错了,那便是要认错,从今日起,你也不必去京兆府办差,安心准备你与黎王殿下的婚事,才不算辱没门楣。”
井春继续说道:“女儿去京兆府不是图玩乐,也并非设权谋,而事实也是如此,女儿从未想过惹是生非,兴许对父亲而言,小春的举止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也不合礼数。”
“女儿未居深闺之中,差任京兆府画工一职,未禀父亲而辜负父亲期许,父亲若是责罚,井春毫无怨言。”
井春也不退缩,反击道:“那阿爹教了我什么?忍让?谦逊?画地为牢?足不出户?……女儿想知道阿爹想让我成为什么样的人?为了成为阿爹心中的女儿,阿爹又做出了那些努力呢?”
谁都不知道井春在京兆府干了什么,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子,这次自己彻夜未归是被抓了个现行的,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是免不了责罚的,若是姜和瑾为自己袒护,定然会将姜和瑾拉下水!
姜和瑾轻笑,“只当你看得透彻,但放着这么好的机会置之不理,可不是本王的作风。”
井春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竟有着天地间柔软而又坚实的语气。
得亏姜和瑾是来了,否则岂不是要错过这场好戏了?
井春的意思也很明确,这井统昌从头到尾也没教过井春什么,到如今井春有着自己想法的时候反而去责怪井春的不守规矩。
姜和瑾看着众人的阵仗,“你能护得了你?”
井春也顺势望向了厅堂里黑压压的一群人,明显都在张望着这场好戏。
这不就是让姜和瑾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什么意思?井春有些不大明白……
姜和瑾愣了一下,果然井春是有自己的主意,处处透露着一种知错就改的恳切。
做黎王妃实在是有些可惜……
井春虽是跪地,但似乎她的身影要比在场的人都高了许多,竟没有一丝畏畏缩缩的模样。
“女儿有错,却并不认错,女儿的错在于隐瞒父亲自己任画工一职,可女儿不认,若是再来一次选择,女儿还是会选择去任职京兆府画工。”
“你竟是翅膀硬了,竟敢数落我的不是了?”说着,井统昌便示意要拿过鞭子,今日非得给井春一个教训不可。
“可女儿有自己的想法,在我看来,倘若我一身仅仅在于嫁人生子,相夫教子,那女儿能影响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存在的价值也仅仅在于抚养几子,可在京兆府中任职,女儿就绝非单单一个久居深闺的女子,而是因自己而存在京兆府,看得清人伦,受得住底线,那怕为百姓找到一根针对我而言又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有着自己的思想与决定,有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姜和瑾虽猜到井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之人,但这般处事圆滑的井春可当真让姜和瑾心生厌恶。
姜和瑾眼神也忍不住注目在了井春身上,她似乎从未忘记井春成为画工的原因,原以为只是兴趣,或是谋生,如今看来,这理由却是比姜和瑾想得要容纳得更多,姜和瑾觉得,井春有些可惜……
井统昌当真是愣在了原处,双眼怒气盎然,猛然拍了一下桌子,一声巨响,在场人皆是一惊。
井统昌差点没被气到岔气,手中的鞭子止不住地颤抖,井统昌不是不能打井春而是不敢打井春,要知道不远处可还坐着姜和瑾呢……
井春倒是做好了被鞭打的准备,反正这趟回来她就没想到能完好无损地睡她的春秋大梦,可见这井统昌迟迟不动手,井春知道,这井统昌多半顾忌的是姜和瑾的存在。
“你就这么舍不得京兆府的差事?”
井统昌这话看似质问,其实也是在给井春一个台阶下,只要井春放弃了京兆府的差事,井统昌大可认为井春认了错,一切也都可以既往不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