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远景镜头，同时切到了客厅和餐厅，餐厅里热闹喧哗充斥着谈笑声，客厅的沙发上冷清，空无一人。

盯着那个长条的白色沙发，楚颂忽然产生出一种节目组剪错片子的错觉。

记忆里涌入了一些零碎的片段，在那个沙发上，他捏着眼药水，拨开了一个人的眼皮，那人是谁……

场景变换，还是在这个沙发上，他抱着一个喝醉的人，那人压着他，在解他的衣服。

似乎还有一次，他坐在那儿看书，门口进来了一男一女，女孩儿手捧着大束的向日葵，炫目的令他刺眼……

那人是谁？

大脑开始疼痛，楚颂甩了甩头，不再细想。

第二天，楚颂作为优秀毕业生，受邀回医科大参加母校百年校庆。

千人大礼堂里，台下坐满了后辈的学弟学妹，听着男人站在台上侃侃而谈。

他自信从容，一身的书卷气却透着坚毅。

半小时后，楚颂单手置于胸口，以最后一句话结束了演讲：

“请永远谨记，成为一名医生时，我们立下的誓言。”

台下上千人同时站起，单手放于心口处，朗声大喊：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

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楚颂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辞别了校长后，他出了大楼。

深秋，静谧的林荫大道上铺满了一层金黄的叶子，他安静地走着，夕阳暖融融的，将他的影子拉的又斜又长。

明天就是做心脏移植手术的日子，楚颂内心一片平静，这辈子活了二十八年，好像没有什么能令他产生太过强烈的情绪。

包括死亡。

走到停车位时，他已经伸手拉开了车把手，余光瞥见校园里的宣传栏，毫无缘由的，他重新关上了车门，走了过去。

宣传栏里放置着历届优秀毕业生的殊荣，楚颂一排排看过去。

忽然，视线定格在了其中一张上。

那是一个女孩儿，海藻般的墨发，素白的小脸上一双浅眸清洌咧的，晶亮有神。

她手里捧着奖状，旁边站着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教授。

男人正偏头看她，那人眼里的喜爱之情隔着玻璃，楚颂都能感觉得到。

视线下移，他看见了那个女孩儿的名字。

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照片里的字迹早已经模糊了，只隐约看得清，是两个汉字。

汉字的上方分别是一个草字头。

楚颂不自觉喃喃：“小草……”

心脏一阵不规律的震颤，天旋地转，楚颂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方讲台上，台下坐着几百个学生。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拿起一个点名册，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点名。

每点到一个名字，就有个学生喊到，他就会用笔记上一笔。

“苏落。”

“到！”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女孩儿猛地站了起来，她似乎睡迷糊了，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就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偌大的教室里，几十个人齐齐看向她，众人都坐着，只有她独自站在那儿，一身白色，刚睡醒的小脸还红扑扑的。

外面下着秋雨，天空黑压压的，阶梯教室里开了灯，头顶白色灯光刺的她眯了眯眼，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透过瞳里薄薄的水膜，隐约看的见讲台上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型，她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明。

四周的声音如同包裹住了一层水幕，隐约而不清晰。

她静静站在那儿，凝着那人漆黑如夜空的黑瞳，心脏开始剧烈地震颤。

大树与小草，楚颂与苏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