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娘子从帷幔后走了出来:“这沈大人有颗赤子仁心。”
“仁心用错了地方便是庸心。他骨子里太倔了,瞧着温良恭让,谦逊知理,说话和善,可实际上就是个倔种。一旦认准打死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认准的事拼命也要办成。”
章琰看着沈沨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瞧着他还是会上谏,你不是与那钟娘子亲厚吗?若想帮忙便先暗中看顾着他们家。”
“我明白。”潘大娘子点了头。
二
第二日,沈沨到御书房上职,径直跪在天子案前。
闵铎被吓了一跳,细想怎么连章琰都没有劝住他。
祁维钧的眼神从折子上落到了沈沨身上,饶有兴趣道:“沈卿这是作何?”
沈沨沉了一口气:“陛下推行的郸州之策,臣以为不可行。”
满殿内侍跪倒一片:“陛下恕罪!”
祁维钧的眸子沉了沉,面上仍带着笑:“沈卿说说。”
“臣写好了奏疏,言陛下郸州之策弊三,上呈天子,望陛下垂阅。”沈沨从袖中掏出了一本文书,跪呈案前。
在祁维钧的示意下,闵铎小心将沈沨的文书递到祁维钧面前。
祁维钧没有翻开,只扬了扬手中的文书:“沈卿说与朕听。”
沈沨心中一喜:“陛下此策,短时间内大兴兵甲,征调民夫,加重郸州徭役,忽视郸州百姓民生,实为不妥,愿陛下从善如流,放缓工事,与民生息。”
祁维钧笑了笑:“没想到沈卿身为天子近臣,却想做谏臣。”
沈沨叩首:“臣幼时读书,明晓先贤死谏之大义,臣以为楷模,愿为谏臣。”
闵铎的眉毛越皱越紧,担忧地瞧着沈沨如此不要命的举措。
祁维钧笑了笑,抬手将翻都未翻的文书撕成了碎片,挥手洒在沈沨面前。
沈沨微微一愣。
“沈卿,你可知罪?”祁维钧的语气冷了下来。
沈沨的心微微颤了颤,叩首在地。
“朕本以为你是好苗子,想着意栽培你,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好歹。”祁维钧声音凌冽,吓得周围内侍俯首贴地,不敢言语。
“朕再问你一句,你刚刚的奏疏上到底写了什么?”祁维钧凝眸,给了沈沨一个机会。
沈沨蹙眉沉思,仰首对道:“文臣死谏,武将死战。臣无悔。只是这些皆是臣一人所言,万望陛下勿连累臣的家人。”
“你还知道你有家人?”祁维钧冷笑一声,“你写此大逆不道之言时可想过你还有家人会被连累?”
“臣写此封奏疏,是为覃临百姓而写,臣无愧已。”沈沨的头重重磕在地上。
祁维钧笑了笑:“中书省从六品上起居舍人沈沨,写伪佞之言,上犯天颜,当灭三族,念其郸州功绩,先圈禁府中,其罪待查明逆言来源之后再做定夺。闵铎,命中书省拟旨。”
闵铎无奈看了一眼沈沨:“是。”
沈沨再次叩首:“臣谢陛下隆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