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问一出,不止曾刲的脸色被问得一点儿一点儿地沉了下来,曾凌颂笑得弯弯的眉眼亦在瞬间似是染了墨。
“夭夭为何有此一问?”曾刲未答,而是又问道。
“夭夭好奇,造成如此之大的人祸天灾,仅仅一个刘乃至,便能让那些无辜的冤魂安息么?那些因此流离失所,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今处于失踪状态的百姓,又岂能安生?”孟十三直言心中所惑。
曾凌颂忍不住说道:“夭夭,此事儿之复杂,非你所能想象……”
“便因复杂,夭夭对此事儿方多有不解。”孟十三打断曾凌颂,直击世道不公,“如,刘乃至不过小小略阳知县,他再能耐,也不可能一个人撑起整段河道,蚁穴之大,人命之重,区区刘乃至,他背不起!可为何去岁此事儿,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终只是刘乃至以斩立决背下所有罪责?”
曾刲再问:“你有此问,可因着太子殿下?”
“殿下乃国之储君,理应比我更不解此中之疑团,但夭夭来曾府与外祖父与大舅舅说道此事儿,却与殿下无关。”孟十三确实尚不知李寿的想法,更不知李寿的对策是什么,孟仁平只说李寿有对策,是何对策却是半字都未曾透露过。
曾刲抚须点点头:“你既是好奇,想听一听,那我便与你说道说道。”
“父亲!”曾凌颂觉得不妥,“夭夭一个闺中女娘,实不该听这些,她再好奇,您也不能真说。”
孟十三绷起一张俏生生的脸:“大舅舅,我还在这儿呢,早知大舅舅尽拆我的台,刚才便不该帮大舅舅说话,合该让外祖父把大舅舅赶回院去才是。”
“夭夭,大舅舅不是……”
“不是什么?大舅舅言语间,难道不是看低夭夭只是一个闺中女娘,觉得夭夭既撑不起门楣,亦担不起重任,整日只配得上扑蝶赏,投壶打牌,诸如此等玩乐,等再觅个门当户对的郎婿嫁出去,更犹如泼出去的水,越发无足轻重?”
曾凌颂不过是一听父亲真要把朝堂中的明刀暗剑摊到外甥女跟前,那般现实残酷的腥风血雨,他怕会吓到外甥女,一急起来便阻止了那么一句,怎么就引来外甥女如此一番长篇大论?
曾刲见长子被外孙女几句话堵得一脸茫然又无奈的表情,他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好!说得好!”
曾凌颂即时看向父亲,也不知怎么地竟脱口而问:“谁说得好?”
“自是夭夭说得好。”曾刲回答完,再不理会曾凌颂,他看向孟十三,“夭夭是觉得生错女儿身了?”
孟十三否道:“不管生为女娘,还是生为儿郎,只要心有鸿鹄之志,纵是燕雀,终有一日,亦能展翅翱翔,成就壮志凌云。自古便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夭夭是女儿身,但并不妨碍夭夭想要了解百姓疾苦之心。如此,外祖父可还与大舅舅一样,觉得夭夭不该问这些,问了便是不妥?”
曾刲感慨道:“你肖似你母亲,何止是相貌,连有一颗良善之心,亦如是,怎会不妥?要说不妥,那也是你大舅舅所言不妥。”
被祖孙俩前后夹击,终是自己吞下不妥二字的曾凌颂只能顺坡下驴:“我着实无贬低之意……罢,是大舅舅说错话了。”
孟十三温声道:“夭夭知道大舅舅疼爱夭夭,时刻想护着夭夭,便觉得似这般天理难容丧尽天良的阴暗之事,不该污了夭夭的耳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