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药草很与众不同,其余的草木都是随风而动,偏生这独活草反着。
孙神医曾指着这种药草对她道:“独活草与旁的草药都不同,无风自动,故亦名独摇草。”*
那日的独活与今日一般,草叶婆娑,无风自动。在一众寂然的草药中,显得不同而孤独。
姜握伸出手,折了一枝夏日独活草开出来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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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医学院的正门,姜握就见门口停着马车,有御前的千骑卫在马车旁候着:“陛下在蓬莱宫等大司徒。”
姜握原想在上阳宫走一走,但见此,就知皇帝应当是担心她,于是也就上了马车,一径从上阳宫来到蓬莱宫。
而手里攀折的一支独活花,自然也就带了进去。
直到被皇帝接了过去。
方才一路行来,天已然变色,姜握就望着窗外道:“外面好闷,应当又要下雨了。”
窗前的榻上,早在她来之前,已经撤掉了炕桌。
皇帝温声道:“睡一觉吧。”
不必问,皇帝看她神色就知,昨夜只怕是一夜几乎未眠。
姜握顺从帝意,也确实是累了,于是解冠而卧。
她闭上眼睛后,因疲倦与伤感很快睡着了。
倒是圣神皇帝坐在一侧,见她解去发冠后鬓边新生的一缕银白之色,寂然默坐良久。
半晌,才伸手轻轻抚了抚这一缕发丝,后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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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握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黄昏,且已然下起了雨。
夏日的雨,总是来的迅疾,无有春雨的柔细,秋雨的缠绵,就是痛痛快快噼里啪啦的雨点打下来。
因鹤喜水,故而蓬莱宫的院中,是挖了一方小池塘的,如今盛夏时节,荷花开的正好。
雨打荷叶,风吹荷花,满院甜香。
姜握将虚掩着的窗推开,有猎猎的风吹入殿中,拂起她的发丝。
她也看到了自己散下来的一缕白发。
姜握转头去看,皇帝并不在殿内,倒是——
罗汉榻旁的高几上,原本摆着的一只白玉瓶,如今里面插的不是一支新荷,而是她方才采回来的独活花。
而榻前的茶桌上,摆了一壶杏子饮,此时风吹入殿中,玻璃壶中的冰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一切都沉浸在黄昏风雨中,安静如画卷。
在这样的昏暗天光寂无人声中,姜握恍然觉得,自己方才,仿佛睡了一世。
而这世上,仿佛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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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门扉声响起,姜握转头去看。
外头风雨交加,皇帝自廊下而来,身上披着蓑衣。
而跟在皇帝身后的严承财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说来严公公原本自是要跟着皇帝进殿送进来的,然而皇帝伸出手自行接过了他手里的食盒。
严公公因太惊讶,一时都忘了放手。
直到皇帝看了他一眼,严承财才连忙松手,见皇帝自己拎了食盒入内。
姜握随手取了一支毛笔,将头发挽起,等着吃点心。
这几日她吃睡都潦草而过,今日在蓬莱宫睡过这一觉,才觉出饿意来。
被皇帝亲手第一道端上桌的不是宫中常见的点心,而是一碟子裹了蛋液炸的酥脆小银鱼。
太湖的小银鱼多为小指长短,通体浑然无刺。正适合一口一个,完全无需挑刺。
姜握接过筷子,自己吃掉了一整盘小银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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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日,不但神都中颇多雨水,朝堂上亦然。
武承嗣请御史台代上的奏疏得到回应,并且得封了一个金吾卫官职后,他自然是大为振奋。
他扣在卢氏身上的罪名很大——直接定了十恶不赦中的一条,大不敬。
倒也不是全无道理,按照律法“指斥乘舆(即皇帝),无人臣之礼。”是为不赦之罪。[1]
武承嗣得官职后,是可以自己给皇帝上奏疏了。
于是直接请旨:欲以此罪,将卢氏阖家满门斩之于南市,破家籍没,以儆效尤。
从前还想暗戳戳支持下武承嗣,给圣神皇帝添点堵的世家们都要疯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啊!他们原本想找个工具利用一下,结果反手就被工具捅的欲生欲死的。
世家这才惊觉,这武承嗣为了自己,简直是往死里咬人啊。
而他们,也早不是没人敢动敢招惹的门阀了。
后来,还是大朝会议过此事后,以今夏多雨,恐伤天和生涝灾为由,将卢氏全家改为了流放。
武承嗣通过此一事得到了甜头,自然不肯停下。
他上书表示:与卢氏常来常往的世家,必然也是一般的不敬心思,请旨顺藤摸瓜继续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