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这一番语出惊人,太令人意外,不仅屋内明婉柔被震到,如同一头呆鹅般面红耳赤,屋外的两位郎君也被震撼住。
谢劭负于身后的拳心不觉松开,不动神色地缓回一口气。
周邝转头看向他,目中无不佩服,不愧是谢兄,从结识到如今,无论何事,他总是走在四人前面,堪称三人人生中的榜样楷模。
怕小娘子再妙语连珠下去,便宜了旁人的耳朵,谢劭拉着周邝回到了外屋,坐在蒲团上继续喝茶,等着小娘子们畅所欲言慢慢探讨完。
先前周邝与谢劭说起凤城的这一场兵变,脸色沉重。
如今面上才得了一丝轻松,到了东都,听说谢劭受了重伤,来不及进宫先过来探望,路途上也不便收拾自己,此时脸上留下了青色的胡渣,即便是笑起来也比往日多了几分成熟,打趣道:“想起谢兄当初成婚,见是温家二娘子,魂儿都差些吓出来,谁能想到还有今日的美满滋润。”
确实没想到。
洞房夜小娘子那张比自己还要惊愕的脸,至今他都还记得。
见他一脸倾羡,谢劭心头倒是很受用,没料到小娘子会给足他面子,让他这会子能得以挺直胸膛说话,“婚宴不是下月就到了,你倒不必着急,很快也能美满滋润。”
“谢兄说得对,好事不怕等。”小娘子之间有悄悄话,男人同男人也有他们自己的高谈阔论,周邝笑了笑,凑过去道:“想当初,咱们四人打赌,谁先成家,谁头一个抱上美人归,崔哖那厮大放厥词,扬言自己必会成为头一个一亲小娘子芳泽之人,谁知如今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寻到,还是被谢兄占了第一,我不才,占了个第二。”
谢劭眼皮子一顿,扫眼过去,盯着他得意的唇角,听他这口气,“亲了?”
周邝被他如此一瞧,面色有些尴尬,到底是腆着脸点了头。
路上没忍住把人按头给亲了,虽说胸口挨了一拳,那都是小情趣,无伤大雅。
有些事自己好了,不一定就能见着别人也好,谢劭突然有些见不惯周邝显摆的嘴脸,他这亲都没成了怎么就先亲上了,想想自己为了亲上小娘子,花费了多少心思……
只是亲了?
两人这一路孤男寡女,又是未婚男女的身份,以周世子这份猴急的性子,很难说。
掩盖住心头的酸味,说得一本正经,“小娘子的清誉比什么都重要,婚宴也没几日了,世子还是循规蹈矩得好。”
在家国大事上,说不定将来哪一天,他能跪在周邝面前俯首称臣,但在这样的私事上,他不能输。
周邝这些年能像条尾巴时常跟在他身后,便是了解谢劭此人的品德。
虽说表面瞧着不羁,实则是个极为重规矩讲义气之人,心头对其一直都很敬佩,听他这般说,点头道:“这个谢兄放心,我还是知道分寸。”
谢劭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自己这番拿腔拿调,小人了一回,但知道他还没成事,心头便也平衡了,问他:“什么时候进宫?”
“横竖已到了东都,不急这一会儿。”周邝望着外面照进门槛的东都太阳,期待之余眼里露出了几分惆怅,“本想同谢兄呆在凤城逍遥快活一辈子,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会和谢兄一道来了这东都。”
“此乃天命,世子命里不该平庸。”
周邝看向他,见其面色认真,再无往日面对他时的嬉皮笑脸。
成长的代价,便是有些单纯美好的东西,突然悄悄地消失不见,心头莫名有些失落。
关于自己的父亲成了太子一事,他也很意外,“谢兄,你知道我的,论起吃喝玩乐,我有八百个玲珑心眼,可唯独没有野心,如今逼鸭子上架,我靖王府一家都到了东都,肩负起了承接大酆的大任,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在东都立足,要我想,我还是想回到之前的日子,但无论往后的路如何,我依旧还是之前的周邝,还请谢兄同往日一般待我,该吃吃该喝喝,咱们俩人,再加上裴卿,崔哖,依旧是四兄弟,日子不变。”
话虽如此说,可各人心头都知道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他不是之前人人口中的纨绔谢劭,他周邝也不是从前任性莽撞的楞头青年。
这回到了东都,周邝身上背负的东西只会更多,一旦进宫,怕是再也回不到之前那样的逍遥日子。
“兄弟之情又何须以酒肉来叙,世子放心,家中内子志存高远,我怕也回不到从前了,已打定主意,从今往后一心效力于朝堂,若能有幸与世子一道建功立业,为天下百姓谋福,乃谢某的福分。”
周邝一愣,久久看着谢劭,一双眼睛越来越亮,一时激动举起案上的茶盏,“今日我借谢兄的一盏茶,敬谢兄一杯,待来日谢兄的伤好了,我再备上酒菜,咱们兄弟好好聚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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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外面两人的沉重,屋内的谈话便轻松多了。
温殊色那一句话说完后,明婉柔一张脸便红成了朱砂,心底却又极度疑惑,实在忍不住怀疑地问道:“这事儿还,还能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