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烛光下的影子动了动,游过地砖和床沿,扯住柳遥的衣摆,仿佛是在安慰。
“别担心,”殷月离亲了下他的脸颊,“我保证不会让你和孩子出事。”
“嗯。”柳遥揉了揉眼睛,轻轻靠在身边人的怀里。
因为孩子一直都不动的缘故,柳遥再找不回之前游玩的好心情,情绪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了下来。
冯雯瞧见了也忍不住担心,劝殷月离要不要抽空带他出去转转。
就在柳遥也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准备到茶坊去散散心时,家里忽然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不是旁人,正是柳遥许久不见的后娘舒乔。
彼时冯雯刚做好了红烧鱼,劝柳遥尽量多吃一点,看到来人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衣袖道。
“哎呦,这不是舒乔吗,都已经好些日子不见了吧,怎么今日有空到这里来了?”
舒乔神情尴尬,但还是强撑着笑了笑,“这不是,听说小柳回来了吗,小柳一走半年多,他爹又一直病着,心里总是惦记的,所以特意叫我来瞧瞧。”
阿爹病了?
柳遥放下吃了一半的鱼肉,已经好久没回过家里,他还是头次听说阿爹生病的事。
不过这种关心仅仅只是一瞬,想到之前阿爹做的那些糟心事,柳遥继续吃眼前的鱼肉,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见柳遥没什么反应,舒乔顿时有些急了,“那个小柳,我知道你还怨恨着你爹,只是毕竟血浓于水,你如今也是马上要当爹的人了,该明白这父子亲情最是割舍不断。”
“咱家最近接连遭难,我也不求你做什么了,只求你能打发你爹二三十两药钱,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你爹没钱病死了,你说是吧?”
柳遥筷子一顿,瞬间没了胃口。
他最近正因为孩子的事情烦心,偏偏这人要拿孩子来说事。
“哎,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冯雯也被激起了火气,用力一拍桌子。
然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屋里的烛光忽然暗了暗。
如今正是夜晚,冯雯向来节俭,所以即便来了醴泉庄这边,也只点了一盏烛台。
随着光线黯淡,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舒乔浑身一紧,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背脊发凉,连同脚下的影子也跟着晃了晃。
那边冯雯还在说话,“你们还有脸来朝小柳要钱,你怎么不说他爹到底是怎么得病的,喝酒赌钱,找巷子的姑娘听曲儿作乐,到头却连银子也掏不出,被人打断了双腿扔回来。”
舒乔张了张口,想要辩解,然而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地面的影子上,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在火光的映照下,地上属于舒乔的影子忽然扭过头来,朝她咧嘴一笑。
“啊!”舒乔尖叫一声,直接跳了起来。
冯雯莫名其妙,“鬼叫什么?”
“你,你们看不见吗?”舒乔试图躲开地上的影子,吓得面色惨白,“它跟着我,它一直跟着我!”
冯雯越发疑惑,地上除了几人的影子外还有什么,“你脑子不正常了吧,你的影子自然是要跟着你的。”
可这根本不是正常的影子!
舒乔的额头渗出层层冷汗,惊慌失措地望着四周,忽然,她看到了不远处的铜镜。
铜镜里面,正映照着她扭曲变形的脸孔,摇晃的烛光下,镜子里的舒乔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扯下自己的面皮。
鲜血顺着铜镜滴答滑落,一直淌到舒乔的脚下。
“啊啊啊!”舒乔死死捂住脸颊,再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慌不择路地冲出了房间。
冯雯也有些被惊到了,连忙抚了抚胸口,“这人做什么,别是突然疯了吧。”
“装疯吧,”舅舅柳安如倒是淡定,仍旧喝酒吃菜,“先吃饭,总之记住一句话,装疯卖傻可以,朝咱们要钱免谈。”
冯雯想了下,赞同点头。
是这个理没错,不管闹什么,总之要钱免谈。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柳遥终于找回了些胃口,吃了小半条红烧鱼,连甜粥也比平日多吃了一碗。
用过晚饭回屋,柳遥推了推身边的殷月离,“刚才是你做的?”
虽然他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舒乔受惊的模样不像作假,应当是真遇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估计就只有殷月离了。
“不是我做的。”殷月离语气平淡,将床褥铺好,扶着柳遥坐在床边。
“啊?”柳遥惊讶,“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
殷月离也不回答,只示意他去看自己的脚边。
柳遥疑惑低头,只见烛光之下,自己的影子晃了晃,似乎分离出一小团阴影。
见柳遥盯着自己,又羞答答地缩了回去。
柳遥屏住呼吸,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摸着肚子,不敢置信地望着殷月离。
“这回不用担心了?”殷月离柔声道,凑近亲了下他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