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对面传来一阵闷笑,正是上桌后一直安静不语的皇后。
见几人视线转过来,皇后脸颊有些发红,掩唇笑了笑,“抱歉,臣妾忽然想起家中的胞弟,他比臣妾小九岁,也是这样,盯准了一样东西便要天天去吃,任谁拦着也没用。”
永昭帝拍了拍皇后的手背,看出她眼里的怀念,声音温柔道。
“你已经许久没见到家人了吧,不如这样,过两日将你母亲和弟弟都接到宫中,陪你多住一段时日。”
“皇上?”皇后神情惊讶,母亲也就算了,后宫向来是不许外男进入的,怎么能让她弟弟过来小住。
“放心,”永昭帝安抚道,“宫里原本就没有其他妃嫔,就算留他多住几日也不妨事。”
说起皇后的胞弟,永昭帝忽然又想起殷月离来,看着对面俊朗挺拔的青年,怎么也想不出对方幼年时的模样。
室内温暖,晌午的阳光照进窗子,在地面留下斑驳的光影。
明明家人在侧,万事顺遂,永昭帝却莫名生出了些伤感,抬手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都四十年了,想起阿离刚出生那会儿小小的一只,每天都会跟在朕的身后,软糯糯地叫朕皇兄。”
酒入愁肠,永昭帝说着说着就哭了,“可不知为何,父皇和母后都不喜欢阿离,连抱都不肯抱他,宫里的太监见他不得圣宠,也都跟着欺负他。”
“朕没用,不敢同父皇抗争,一直到被封为太子,才终于有了些自由,可谁想西北战事严峻,父皇居然下旨让阿离领兵打仗,大承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皇子领兵的先例,况且阿离才那么小。”
“朕在养心殿外跪了两天两夜,求了所有能求的人,却到最后也没能让父皇收回成命。”
永昭帝越哭越伤心,又仰头喝了一杯酒,“是朕没用,是朕软弱无能,不然阿离也不会离开那么久,整整一十年都不肯回来见朕。”
柳遥放下手中的酱爆鸡丁,想起止戈山里的巨大陵墓,忽然觉得眼前的皇帝有些可怜了,便开口安慰道。
“好了,都已经过去了,皇上不必再伤心了。”
连灌了几杯酒,永昭帝已经有些醉了,一把扯住殷月离的衣袖,红着眼睛控诉。
“都已经过去了,那为何阿离到现在还是不肯原谅朕,不肯唤朕皇兄?”
柳遥默默望天,特别想说,若是祂真的不肯原谅你,你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不过这话显然是不能说的。
柳遥只得推了推身边人,让祂先去哄一哄,再哭下去真的要水漫金山了。
“这么多年了,”永昭帝用龙袍抹着眼泪,“朕连一句皇兄都听不到,是不是直到朕驾鹤西归那一日,你都不会原谅朕了。”
期期艾艾的啼哭声回荡在暖阁内外,引得所有路过的宫人纷纷侧目。
不断有宫人将视线投到屋内的两人身上,再小心翼翼将目光收回,藏住面上震惊的神色。
殷月离又被柳遥拽了拽,深吸口气,终于勉强吐出两个字来,“皇兄。”
永昭帝放下袖子,也不哭了,只泪眼汪汪地望着对方,面露期待道。
“再大声点,朕刚才没有听清。”
殷月离:“……”
不只是皇帝,连皇后也转了过来,仿佛在围观某种兄弟相亲的温馨场景,眼里满是鼓励与慈爱。
为了安全起见,柳遥决定还是离远一些比较好,免得等下牵累到自己。
顺便朝身旁的小太监招了招手,问对方还有没有剩下的酱爆鸡丁。
而就在柳遥转头之际,就见原本应该在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忽然将手伸进袖口,刹那间寒光一闪。
没等柳遥回过神来,小太监已经握着手中的短刃直直朝永昭帝刺去。
是刺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里,等到柳遥想提醒时已然来不及了。
然而血光迸溅,受伤的却并非是永昭帝,而是瞬间倒飞出去的小太监。
“嗝!”永昭帝吓得打嗝,惊讶回过头,却发现身旁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一滩骇人的血迹。
“刚,刚刚是什么?”永昭帝直起身子,哆哆嗦嗦放下手中的酒杯。
“飞蛾。”殷月离平淡道。
“怎么有血?”永昭帝惊慌望向地面。
“是朱砂。”殷月离抬手帮柳遥夹菜。
“那为什么会有惨叫!”永昭帝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兄听错了。”殷月离道,转头望向柳遥,神色说不出的温和。
“吃饱了吗,要不要让人盛碗汤过来?”
柳遥望着不远处游动的黑影,悄悄往里靠了靠,乖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