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入冬后天日渐短,柳遥醒来的时候外头还是黑的,他从床铺爬起来,有些发愁地盯着枕边上的喜帕。
历经两个晚上的不懈努力,柳遥终于成功绣出了一只完整的鸳鸯,可惜形状怪异,比起鸳鸯,倒更像是河边绒毛凌乱的野鸭。
柳遥叹了口气,忍不住升起一丝沮丧。
庄园,店铺,装了满箱的聘礼,对这场过于匆忙的婚事,殷月离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甚至远远超出了预期。
反观自己这边,非但帮不上什么大忙,甚至连一块小小的喜帕都绣不齐整。
“怎么还在发呆,”舅母冯雯推门进来,将手中的热水放在架子上,“快洗把脸,等下你顾婶子就要过来了,先前买的嫁衣不太合身,得让她帮你改一下。”
因为婚期太急,嫁衣和喜被都是在绸缎庄里现买的。
喜被还好,只要纹样上没出差错就行,偏偏柳遥生得瘦小,新买来的嫁衣足比他大了一圈还多,根本就挂不住,必须改过了才能使用。
顾婶子是全福人,针线又好,附近村里谁家成亲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般都会去找她。
对了,针线好。
柳遥眼睛一亮,“顾婶子最近有没有空闲,等改完嫁衣之后,能不能也让她顺便教下我简单的针线。”
“估计不成,”冯雯考虑了片刻道,“她们村里昨晚出了件大事,人心惶惶的,能抽空帮你改嫁衣已经是难得,应该没空闲再教你针线了。”
顾婶子住在鸣溪村内,距离九桥村不远,步行一两刻钟就能走到。
“能有什么大事?”柳遥疑惑问。
像他们这样的小村子,随便丢头猪丢只羊也能算是天大的事情了。
“不怪你顾婶子担心,是真的出大事了,”冯雯放轻了声音道,“梁金龙,就是你爹娘之前给你找的那个木匠,昨天晚上发疯死了。”
梁木匠死了?
柳遥一怔,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
正如同舅母所说,等柳遥吃过早饭的时候,有关于梁木匠的死讯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
准确来说,梁木匠并不是直接发疯死的,而是有邻居在他家枯井里发现一具女尸,转头上报给了宴城官府,引得衙役半夜带人赶到鸣溪村内。
而那女尸不是旁人,正是梁木匠据说被河水冲走,连尸首都找不到的上一任妻子。
“太吓人了,”妹妹崔怜儿大早上赶来,脸色发白的把柳遥拉进屋里,“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人,都说梁木匠媳妇是被他打得受不住,自己跳河死的,谁能想到,居然是被他亲手用绳子活活勒死的。”
柳遥听得眉头直皱。
崔怜儿抚了抚胸口,“真是报应啊,有邻居发现他院子里气味不对,翻墙进去查看,发现尸首后直接报给了宴城官府,连夜便带衙役过来抓他。”
“所以是官府衙役杀了他,那之前传言说他疯了的……”柳遥听得有些迷糊。
“不是,”崔怜儿摇了摇头,“官府的人只是过来抓捕凶犯的,并没有打算要杀他,是那姓梁的自己疯了,非说自己没有将尸首扔进枯井里,是他媳妇过来找他了,然后。”
崔怜儿顿了下,感觉身上有些发冷。
“然后,他推开了几名衙役,自己朝墙角的柴刀上扑去,任谁都拉不住,直接割断了脖子。”
其实传言还有许多。
比如伸手试图拉住他的年轻衙役被泼了一身的鲜血,当场就傻住了。
比如同去的仵作在梁木匠后颈上发现了黑色的印迹,那印迹纤细小巧,似乎是某个女子的掌印。
崔怜儿知道自家兄长胆子不大,不愿真的吓到他,便只拧了拧帕子,没有再继续往后说下去了。
“不过也算是好事,”沉默半晌,崔怜儿安慰道,“他之前一直因为礼银的事夹缠不清,如今倒是完全不用担心了。”
“还有里正的远房亲戚,那个叫刑魏的,听说前段时间犯了疯病,脖子差点摔断,估计也不能来找你的麻烦了。总之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出嫁吧,不用再考虑其他了。”
柳遥愣愣点头。
的确,能妨碍到他婚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可他为何还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强烈的眩晕袭来,让柳遥忍不住晃了晃身子。
“大哥?”崔怜儿吓了一跳,上前将他扶住。
“没事,不提这些了,”柳遥笑了下,忽略刚才的不适,“早上茶坊那边给我送了好多糕点过来,有你最喜欢的糯米糕,味道不错,你也一起来尝尝吧。”
“好。”崔怜儿也不想继续这种吓人的话题,连忙点头。
院子不远处,寒风吹在脸上。
田钰沉默站在原地,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他纠结了一个晚上,迟疑要不要把自己刚得知的真相告诉柳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