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处距离府衙大门实在太远了。除非他能先一步跑到大门附近,否则即便高声呼喊估计也没有人能够听见。
“卑职是新来的,大人自然听着陌生,天已经晚了,未免耽误事情,还请大人速速到屋内检查一遍吧。”衙役说话的时候侧过头来。
原本被乌云遮蔽的月光穿透层云,径直落在那名衙役的身上,照亮他满是血迹的银色盔甲,和半张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冷硬面孔。
“大人?”只剩一半的嘴唇张合了一下,似乎疑惑地望向僵立在原地的闫兆飞。
闫兆飞倒吸口凉气,之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半刻钟后,府衙库房外。
一名穿窄袖长袍,腰系玉带的年轻男子正靠在墙边上,懒懒望着九桥村的方向。
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半跪在地上,将一本刚造好的户帖递到男子面前,似乎在等待他之后的吩咐。
户帖是宴城主簿刚刚才写好的,上头的墨迹还没有完全干透,只简单记录了几项最基本的信息。
有了这个,无论是出入宴城附近,还是买卖房屋,都没有任何问题了。
男子合上户帖,轻点了下头,“走吧,先去城里的牙行。”
只剩下半张面孔的将士神情恭敬,一言不发地跟在男子的身后。
而主簿闫兆飞正握着毛笔站在原地,呆愣着目送二人离开。
乌云缓缓散去,月色微凉。
闫兆飞猛地惊醒,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噩梦。等再回过神来时,身上的衣袍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清晨,吃过早饭,柳遥和舅母打过招呼,准备到城里去转转,买点家里要用的东西,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自己赚钱的短工。
柳遥掰着手指算了算。
他昨天种下的红芝草又都已经顺利发芽,舅舅这边暂时是不用太担心了。
算上舅母贴补给他的银子,还有里正之前的补偿,他如今手头一共有十五两银子。
作为嫁妆自然是完全足够的,只是殷月离的情况与常人不同,他必须为两人未来的生活做好准备才行。
住处的问题比较容易解决,舅舅名下还有一套旧院子,已经答应要借给他用了,只
是墙壁和屋顶都坏得厉害,里外都收拾下来最少也要五两银子左右。
婚礼的钱倒是可以省一些,花费二三两银钱估计就差不多了。
剩下就是两人日后的生活费用,家具摆设,锅碗瓢盆,入冬的衣物,还得留一点应付未来可能的变故。
柳遥深吸口气,越算越觉得肩上的负担沉重,只希望等下到城里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吧。
从九桥村到宴城有二十里地,柳遥不敢多浪费时间,比往常快了一刻多钟便进了城内。
然而刚走到西街绸缎庄门前,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年长妇人穿着粗布衣裳,手上挎着两只竹篮,旁边少女面孔稚嫩,衣服颜色略微鲜亮些,只是始终垂着脑袋,仿佛心事重重。
两人不是旁人,正是柳遥的后娘舒乔,及后娘的女儿崔怜儿。
“大哥?”两边一个照面,崔怜儿自然也望见了柳遥,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然而这种惊喜只停留了片刻,之后便只余下满满的愧疚与尴尬。
柳遥对于崔怜儿并没有什么恶感,却不太想和后娘继续牵扯,点了下头便要过去,却被后娘舒乔扬声换住。
“哎呦,我当是谁呢,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要走了。”
“娘!”崔怜儿试图拉住身边人,却被亲娘一把甩开。
“长出息了是不是,”舒乔望着继子冷笑,“看不上爹娘给你安排的婚事,拼死拼活要嫁给一个外乡人。如今穷得又要抛头露面出来赚钱,你那个未来夫君呢,怎么没陪你一起过来?”
西街正是宴城早上最热闹的街道,眼下听到两人的声音,不少路人都朝这边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他有没有陪我过来不重要,”柳遥并未动怒,反而语气平和道,“倒是之前梁木匠给你们的三十多两礼银,不知道阿爹有没有顺利还回去。”
“你……”舒乔一噎,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确实没能顺利还回去,那梁木匠性情蛮横,加上得理不饶人,非要他们还回四十两才肯罢休。
“那还是尽快吧,”柳遥不甚在意道,“小心他再来找你们的麻烦。”
不过梁木匠就算来找两人的麻烦,也与柳遥没有任何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