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战看了看泥鳅,也不说话,淡淡转身,进了离邬秀房间很远的一个小间。
泥鳅跟在后面一路骂:“死警察,你要老子来,老子这也来了。你有话快说,有屁就快放,老子忙着!”
任战听他叫嚣,头也不回,用筷子夹起面上的一只蟹脚就朝后面扔过去。
泥鳅一惊,但见那只蟹脚紧贴着自己面门飞过,砰的一声钉在自己身后的木门上。蟹脚便如长钉,直没入门板一公分深,露在外面的部分还微微颤了两下。
泥鳅往自己脸上一摸,已被擦破一道浅浅的口子,热热的,是溢下来的血丝。
再一抬头,任战已到面前。泥鳅大骇,脸色都变了,情不自禁往后一退,惊惧道:“你……你想干什么!我是小孩,你是警察,警察打人犯法!”
任战厉声道:“你之前爱怎么撒野我不管,到了我这儿就要守我的规矩!”
他砰的将门关上,吓唬道:“看到没有,这里是全封闭的,我就是在这里将你杀了,都没人知道!”
泥鳅天生性野,平时仗着没人管,强凶霸道惯了,但毕竟是孩子,被任战这突然而来的恫吓震得脸色发白,咬唇嗫嚅道:“你不会杀我的,你……你不敢杀我。”
“为什么不敢?你平时总爱欺负人。我和你无冤无仇,来的第一天就被你捅了一刀。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这刀下去很可能会捅死人!”
泥鳅狡辩,“哪儿有这么容易就死的!你那么大的人……流一点血,死不掉的。”
任战冷笑,“怎么死不掉?你自己阿爸不就是被人活活捅死的吗!”
泥鳅眼睛立刻红起来,迸射出极凶悍的光,“不许说我阿爸!”他咬牙切齿道。
“敢做却不敢听我说!”任战厉声呵斥,“你不觉得自己很滑稽吗?一面恨着用暴力杀死你阿爸的人,一面却又像他那样继续行恶。
你难道没有想过?假如那天你一刀杀死我,邬秀替我报仇,找到寺里杀了你,然后你大师父再替你报仇,又来杀了邬秀,最后袁警官杀死你大师父……”
“别说下去!”泥鳅哭道,“别……别说了,别让大师父死,我不许你咒他死!”
他往后退,瘦小的身体紧靠在墙上,做出全力戒备的姿势,小手攥成两只拳头,已冻得发紫的指甲盖无意识地抠着墙上的石灰。
“大师父……有菩萨保佑,他不会死,永远不会死!永远都陪着泥鳅!”他喘息着,一遍遍地说给自己壮胆,但越是发狠,眸中的恐惧之色便越深。
“大师父不能死,任何人都不能死!泥鳅,我说这些不是要咒他,只是要你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任战走到他的面前,用力握住他瘦弱的肩膀,掷地有声。
成年男人的体温从那双大手上传来,稳定住泥鳅瑟瑟发抖的身体。“你记住,你若恃强凌弱,这个世界上永远会有人比你更强!你若今天作恶,明天,你最在乎的人就会因你而受苦。
你的阿爸,还有邬秀阿爸,如果他们当时能忍一时之气,那现在两家人就不会弄成这样,邬秀不会疯,你也不会成为孤儿!”
他望着泥鳅,一字字道。
任战觉得,泥鳅和邬秀很像。
而泥鳅更可怜,他就像一只掉落在陷阱里的幼小的兽,明明那么孤独,那么绝望,却整天露着尖利的牙,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泥鳅,没有人天生是坏人。只要你想学好,就一定能好,没有阿爸阿妈爱你,会有别人来爱你——但前提是,你要爱这个世界。”
他把那碗面,推到孩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