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次出院到现在,他已经有三个多月没上班了,一直以病假的名义在混考勤,而现在还在实习期内,他很怕袁帅假公济私向上头汇报说自己旷工,然后把自己踢回北京去。
他相信以袁帅的小鸡肚肠完全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他是为了追查当年的案子才来到小镇的,无意收获了爱情,恩人却至今没有眉目。
他现在忙着过自己的小日子,什么弥补啊愧疚啊,七年压在心上的懊悔不及邬秀踢他一脚,说声“我饿了”。
他觉得自己很无耻。
但就是无耻也要活下去,还得开心地、坚强地活下去。不过四个月,他突然醒悟过来,为什么当邬秀和自己网恋的时候,会有那么多反对的声音,父母、学校,甚至整个社会都认为那是不切实际的儿戏。
现在看来,确实是儿戏。
那个时候的他们,不知生活的苟且,不懂生命的脆弱,他们整天生活在爱情里,动不动就承诺一辈子,动不动就君生我生,死生契阔。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爱情不过就是每天早上蒸包子时沸水里翻滚的泡沫,也是每晚睡觉时,她多给他一角棉被。
不过幸好,袁帅并没有提开除他的事,他在电话里声音很急,让他赶紧去警署,说上次他们丢进大海里的那部诺基亚——找到了。
任战去的时候,警署和他第一天报到时一样凌乱,房间里充斥着香烟、咖喱、榴莲和香港脚混杂在一起的奇特味道。不同的是,袁帅新买了一台音响,整个警署办公室里回响着嘶声力竭的金属摇滚。
“我的爱赤裸裸,我的爱哟,赤裸裸……”袁帅手里举着几串鱼丸,正跟着音乐狂吼,表情狰狞地甩头。
任战觉得很好。眼前的一切,说明袁帅很正常。
他关了音响,清了清嗓子。
“手机呢?”他问。
袁帅“嗖”地扔过来。
那部神奇的c-201用一个专门用来装物证的密封袋封着,虽然在海里泡得久了,外边一圈铁皮都给腐蚀得差不多了,但屏幕上那道裂缝却是伪造不出来的。
“市里为了吸引开发商,搞了个海钓大赛,第一名就是一条十二斤的鲷鱼王。本来当场杀了想做刺身来着,却没想到在鱼肚子里剖出来这个。”
袁帅看着任战一脸惊讶的样子,鄙夷道:“别告诉我这事儿你一点不知道,记者都来了三波了,咱玄月镇有史以来第一次上了头条!”
“我确实不知道。”任战苦笑,“我最近活得跟退休大妈差不多,不看电视不上网。”
他把堆在自己椅子上的杂物挪开,坐下打了个哈欠,“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个?”
“你个死衰仔!这还不够?”袁帅随手抄起一本书朝他飞过来,骂道,“这很重要懂不懂!我早就知道这么酷的手机一定不会就这么掉了的,不瞒你说,我还偷偷下海摸过两次……”
任战失笑,“凭什么你就觉得它不会掉?我倒觉得邬秀把它一把扔进海里,这结局挺好的。”
“放屁!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你和邬秀的孽缘,也就是事情的起点,是你在邬秀家的地板缝里捡到了它,那它又怎么可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必然还是要回到你们俩手里才对嘛!
你说,假如我们能把它修好,然后发个消息给过去的邬秀,”袁帅兴奋道,“是不是就能避免那些惨剧发生,邬秀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任战叹口气。“这果然是猪脑子想出来的逻辑,和我用人脑子想的就是不一样。”
袁帅愣了一秒,随即气得哇哇乱叫,“你个死仔,念过大学了不起啊!快跟老子说,你个驴脑子能想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