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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颗心

最后一句是跟路知意说的。

人是留下来了,空间也挪出来了,操场上不出片刻,人去楼空,只剩下呼啸的风,和一地青葱的草。

可到了这份上,陈声却又迟疑了。

说点什么好?

路知意催他:“说啊。”

他烦躁地抹了把头发,看她一眼,又留意到下巴上那道墨渍。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注意形象!

他把手伸进兜里,往外拿东西。

路知意以为他又要把钱还她,下意识地蹙眉,不耐烦,“都说了不要了,你——”

谁知道修长的手在半空中摊开来,掌心摆了包纸巾。

她一顿,“……干什么?”

陈声一把将纸巾塞她怀里,“自己照照镜子,下巴上有东西。”

他说完这话,不耐烦地转身就走,骂自己多管闲事,像个傻逼。

路知意半信半疑,掏出手机借着路灯的光照了照,下巴上当真有一道长长的黑色印记。

什么时候弄上的?

她一边抽了张纸巾去蹭,一边回忆,很快想起写范文时小孩那阵莫名其妙的笑声……臭小子,幼稚得无边无际。

墨渍早干了,用力蹭了几下,下巴都发红了,还是没擦干净。

她犹豫片刻,飞快地把纸巾凑到嘴边抿了抿,借着口水再擦擦。擦完了,正对着手机屏幕仔细看时,身后传来陈声不冷不热的声音。

“路知意,你还是个女的吗?”

她吓一跳,扭头一看,才发现刚才大步流星走掉的人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正一脸嫌弃看着她。

饶是脸皮厚,也没忍住血气上涌,红了耳根。

她故作镇定走到他面前,把那包纸巾塞他手里,冷冷淡淡说:“谢了。”

然后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往外走。

走了几步,听见身后人不轻不重的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脚下一滞,她背对他停下来。

他的声音被风送到耳边,因为距离与风声显得有些语焉不详。

“……路知意,我没当你是乞丐。”

路知意握着那张擦过下巴的纸巾,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却看见他反向离开的身影。年轻的背影单薄似剑,无法无天,似要劈开这混沌天地,沉沉黑夜,孤勇地杀出一条路来。

她嘀咕一句:“要道歉,对不起三个字就完了,拐弯抹角说些有的没的,神经病。”

*

晚上十点,洗了个澡。

陈声坐在桌前擦头发,手机响了。

电话是父亲打来的,小叔叔小婶婶那边出事了——陈郡伟他爸对芝加哥那女人有了真感情,死活闹着要离婚,还要求财产均分。这事他已经嚷嚷好几年了,陈郡伟他妈当然不同意,拖了这么好几年,就是不离,婚姻名存实亡也无所谓,反正我不痛快你也别想痛快。

这回两人约在外头见面谈判,结果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路人报了警,两人局里见,连老爷子也给惊动了。

陈宇森在电话那头摘了眼镜,捏了捏鼻梁,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你去小伟家里看着他。刚才你妈给他打了个电话,那孩子知道这事以后,一个字也没说,笑了笑就把电话挂了。我担心他一时冲动,做什么傻事。”

陈声扔了毛巾,“好。”

转头就给陈郡伟打了个通电话,言简意赅:“哪儿也别去,我买点酒,一会儿上你家喝两罐。”

顶着半干的头发下楼,超市买了洗漱用品,校停车场取车,上路。一气呵成。

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到了陈郡伟家里。

少年穿着t恤短裤来开门,见他两手空空,“酒呢?”

屋内开着中央空调,温度调得很高,就跟过夏天似的。

陈声:“没买。”

顺便吐槽,“有你这么败家的?冬天还没来,空调就开了,穿件长袖会死?”

“会。”陈郡伟念念不忘,“不是说好买酒来,你唬我?”

陈声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高二的学生喝个屁的酒。”

接着关掉空调,上他房间打开衣柜,拎了件长袖卫衣出来,“套上。少浪费电。”

陈郡伟不服,“又没让你交电费,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事无成的米虫不配浪费国家资源。”

“???你他妈到底上这儿来干什么的?”

陈声又是一巴掌招呼过去,“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少跟老子没大没小。”

“就准你说脏话,不准我说?”陈郡伟就差没跳起来。

“什么时候你像我一样成熟懂事识大体,我就准你跟我平起平坐说脏话。”

陈郡伟:“……”

他有一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陈声来去自如,就跟在自己家中一样,烧水,煮面。出锅后,端了一碗放茶几上,自己手里捧一碗,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吃起来。

他没调频道,电视上在放一部法国老电影。

也没招呼陈郡伟,面他煮了,爱吃不吃。

陈郡伟不会做饭,到底是饿了,坐他旁边也端了面开吃,一点没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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