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面色有些不安, 但他还是低声解释道:“根据我这边获得的信息,凶手是一个智力残障人士……他会选择那种,生活质量很低,自己主观上想死的老人投毒……这个行为是模仿他的母亲, 和赵没有任何关系。”
李涌进侧头看向窗外的雨幕, 沉默不语。
“凶手本来要杀的人, 也不是他。听说是凶手投毒后,那个水杯在水房里,不小心被人拿混了。”
李涌进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不小心?拿混的人是谁?”
助理垂下头, 双手十指相扣于身前:“这个信息我暂时还不清楚。”
李涌进拨了一下手里的套娃,让中间那块又飞速旋转起来:“去查一查那个人。”
助理有些犹豫:“目前警方没有怀疑, 但如果我们私下调查, 会不会反而让他们起疑?”
李涌进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做干净一点。”
助理点了点头,沉默地退了出去。
李涌进放下套娃,缓缓起身走到红木多宝阁前,除了各类珍贵的玉雕珍宝,架子上还立着各种合影。男人拿起一张泛黄的黑白合影——相片里,年轻的李涌进穿着一身白衬衣, 西装裤, 腕上戴着当时从港城进口的手表, 腰间别着一个还是潮流的大哥大,身边还站着自己的一对兄妹——李涌进从相框背后取出相片, 缓缓打开被折叠的那一角。
被折进去的,是照片里的第四个人。他头发在风中微微扬起,眉宇间带着笑意, 和身边的人一样年轻。
记忆纷至沓来,李涌进只觉得自己耳畔响起清脆的声音, 宝石套娃家徽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娃身与外面的金边分离,滚了出去,只留下一个金色的空框——
好像一个金色的数字“8”。
*
市局,工作食堂,二楼包房。
平时工作日,大家都在一楼打饭,但为了庆祝三木护理院一案结案,单瀮给案上同事包了两桌,也算难得“奢侈”一下。
赵建城一事,大家聊起来都是颇为唏嘘,饭桌上的话题自然也离不开养老,什么子女为了占用公务员老人高额退休金,死活不让老人放弃治疗;自己年纪大了怎么办;宁港市哪里的养老院比较好,云云。
唯独林鹤知,兴冲冲地给大家讲这案子如何存在另外一个“隐藏凶手”的可能性。
“我当时总觉得,凶手是那个c区主任,”林鹤知舀了一大勺怪味蚕豆进自己碗里,“他也在那个时间段内进出了开水房,而且,他常年主管c区,很有可能知道‘鸟嘴医生’的存在。虽然他知道有个杀人犯,但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单瀮扒了几口饭,忍不住低声警告:“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我又没有指控谁,我只是讲一种可能性。赵建城——我呸——我是说徐老那号人物,绝对属于‘低净值’老人,院方看他不爽、希望他快点走是很正常的,”林鹤知兴冲冲地讲道,“要是换我,我就戴个手套换水瓶,事后对警方咬死不承认。只要我咬死不承认,最后被判刑的一定是罗小春,警方再怀疑,也锤不到我身上。”
单瀮实在听不下去了,“叮”的一声拿筷子敲了敲林鹤知的碗口,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林鹤知翻了翻眼睛,又给自己舀了一大勺怪味蚕豆。
叶飞也有一些关于案子的疑惑:“我倒是对赵建城本人更感兴趣一点。一个身体素来健康的老人,突然死亡……怎么也才六十出头吧?”
宫建宇闻言笑了:“怎么,你还想把人挖出来看看?就算是谋杀,骨灰里也很难找到有效证据了。”
林鹤知反驳道:“赵建城是以徐老的身份葬去农村的,所以应该是土葬,而非火葬。”
“六十几岁,又不是二十几岁,猝死有什么奇怪的?”单瀮解释道,“我联系过那个在英国的赵三小姐,她的证词与两个哥哥是一样的——赵建城死去那天,家里只有他和他妈妈,两人是一起吃的晚饭,老赵直到睡前都是好好的。”
事到如今,赵建城发妻也早已去世,关于当年的死亡,早已没了目击证人。
“他们家人不可能去害赵建城,”单瀮耸了耸肩,“老爷子活着的收益太高了。你看,哪怕老爷子真的去世了,一家人还拿岳丈顶替二十年。赵家人没有杀人动机。”
“一个退休的老头子,谁会想杀他呢?”
宫建宇夹着筷子在空中摇了摇:“你们当年年纪都太小,小夏直接还没出生,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我是一把年纪了,九十年代那会儿,赵处仇人还真不少。”
几个年轻人连忙都竖起了耳朵:“什么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