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 叶飞戴着手套,与痕检员一起,小心翼翼地把石二胡装进物证袋。林鹤知听叶飞问前台小姐,这个二胡是谁的, 前台忐忑地说她不知道, 但应该是安经理放在这里的。
林鹤知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挂了电话。
安琳达往后靠了靠,全身似乎又恢复了放松。她红唇微勾,但眼底并无笑意:“这只是一件平平无奇的藏品罢了。”
“我真的很诧异, ”女人有些好奇地一挑眉,“你到底是如何——联想到二胡是凶器的?”
“上回我去你们办公室, 就注意到了这个二胡, 当时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心里想的是——它明明是石头做的,并不能真的发出声响,为什么还要给它绑两根琴弦上去呢——后来看到你的手,左侧揉弦揉出的茧子,右手食指拉弓凹进去的痕迹, 我猜你一定练了很多年二胡, 所以很喜欢那件藏品。整体来说, 当时我并没想太多。”
“没错,那的确是我的收藏, ”安琳达微微抬高了音量,认真地解释道,“我从小学习二胡, 曾经也拿过不少青少年大奖。我因与平安会结缘,才被安家被收养, 在一次平安会受助人的感恩活动上登台表演,秦先生非常喜欢我的演奏,便把自己的这份矿石收藏赠与了我。因此,我一直很珍视这个二胡。”
“可是当案情线索指向你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林鹤知摇了摇头,“根据我们详尽的调查,知道采萍儿来宁港及其住处的人,只有三方:她的闺蜜,她的房东,以及徐子珊母亲。”
“房东对地下的尸体毫不知情,闺蜜有不在场证明,采萍儿是为了帮助徐子珊母亲,因此徐母不可能杀她。当你排除所有选项,最后剩下的那个就是答案了——徐子珊母亲当时唯一一个帮手,你。”
“当你成为嫌疑人之后,我立刻就想起了那个二胡。它的底座,左右各有一个标准六边形,有六个120度的角,恰好与死者颅骨上的裂痕相符,甚至比我之前猜测的钝角方形锤更符合!”
“先前我会猜测方形锤,因为它是更加常见的凶器,可对于你来说,随身携带方形锤或许很难解释,但带上这个二胡并不会令人起疑,”林鹤知说道,“而证明这一切的证据,就在那把二胡身上。”
安琳达冷笑一声,面色有恃无恐:“行啊,那我等着你的检查结果,法医先生。”
*
单瀮早想到秦家可能有所动静,但还真没想到,对方上来就请出了他父亲。
单家父子关系从小就不是很好,成年后更是鲜少沟通。
“你安叔叔把事情经过都和我说了,”男人的声音平静而低沉,还带着官场上位者的不容置喙,“小瀮,为难一个小姑娘做什么?问完了话,还是快点把人送回去吧。”
所谓顶峰相见,不同行业的顶端多半会有交集。秦山岳长袖善舞,与公|权|力多方的交情都不错,再加上他是慈善大咖,在圈子里口碑很不错。偶尔遇到点小事,大家都愿意给他一个面子。
“被我请进来的小姑娘,一般都叫犯罪嫌疑人,”单瀮语气也很冷淡,“还有什么事?你别干涉我办案子,忙着呢。”
对方叹了一口气:“单瀮,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条路为什么一直走得这么顺?”
一句话,瞬间把单瀮给点燃了。
他在局里向来兢兢业业,努力把每一份工作都做到极致,身先士卒地做规则标杆——不为别的,就害怕听人说一句——他年纪轻轻做到副支队长,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的父亲。
自打记事开始,父亲就好像他身后的一个光环,也成了笼罩他一生的阴影。在那个阴影之下,他所有的努力好像都变成了笑话。
单父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人情关系是需要维护的,以前有我帮你维系,以后呢?一个小姑娘而已,能干什么坏事?你安叔叔很喜欢你,他女儿你又不是不了解——”
“见鬼,我不需要你给我铺路!”单瀮低声打断,“我并不关心我路走得有多顺,我只希望我走的每一步都问心无愧!”
“多大点事?”父亲语气冷了下来,“就这么一点点面子,你都不肯给爸爸?”
单瀮沉默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既然您自称一声爸爸,那我也和您说件事。”
三年来,单瀮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但它始终像一根针似的,一直刺在心头,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属于幸存者的内疚:“刘平易那个案子,原本应该是我带队进去,段队在外周做监控的。当时他在带我,也希望我能多一些实战经验,只是案发几天前,我追人时不小心崴了脚,所以那天他替我顶了班。”
“如果,当时我并没有崴脚——”单瀮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意外炸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我。”
听筒对面的人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