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又联系上了李方。
男人比孙远丰大了七八岁, 身穿一身廉价的衬衣,打着领结,发胶油油亮亮地往脑后梳去,露出一个长满了红疙瘩的脑门。
11月1日晚, 李方有一个应酬, 和客户一块儿吃饭吃到了八点左右, 接下来按他的话说,是直接回家了,从来没有见过孙远丰。
“我已经有三个多礼拜没见过他了。”李方说这句话的时候, 带着一种“谢天谢地”的解脱感。
“是,他的确因为保险的事找过我几次, 每次也都是不欢而散。”李方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但我说的很明白了,规则就是规则,当初合同就是那么签的,不能赔就是不能赔,我上哪儿变戏法给他赔去啊!”
“他那些病历证明,我都帮他交上去过了, 上面反馈下来不能赔, 那我也是仁至义尽了嘛……”
“而且, 我本来就要跳槽了。”李方嘀嘀咕咕,“我想着吧, 能躲则躲,躲到月底我就走了……把他这个麻烦踢给我的继任我就不用再烦了。”
单瀮在心底评估了一下李方的作案动机。
首先,如果理赔也是公司理赔, 不需要李方掏钱。
其次,李方的离职手续都已经办好了, 就等着月底跳槽。如果说他的目的是摆脱孙远丰,那的确没有任何杀了他的必要。
虽然说,李方的不在场证明只到晚上八点,并不能覆盖孙远丰的死亡时间,但单瀮觉得,他的作案动机是比较弱的。
于是单瀮另起话题:“听说你之前经营过一个竹鼠养殖基地?”单瀮问道。
李方一愣,半晌才局促不安地答道:“……是的?”
“就很小一个,早就不干了,警官,那都好几年前的事了。”
单瀮:“具体是几年前?”
李方小声:“……三、四年前吧。”
林鹤知在监听室眼睛一亮——这个时间点,与孙远丰发病的时间点是吻合的。
“你和孙远丰那个时候就认识了?”单瀮帮林鹤知问道,“他接触过你养的竹鼠吗?”
也不知李方是不是急着和死者撇清关系,开口就否认:“当然没有接触过!我说都没有和他说起过,那时候他才刚成年呢,能懂什么事?”
单瀮敏锐地捕捉到:“所以,那时候你们就认识了,只是你没有和他说过养竹鼠的事?”
“对。认识是认识的……我没和他没说过竹鼠,如果他知道,恐怕是家里长辈告诉他的吧?”李方挠了挠头,说李家和孙家一直是有往来的,但主要是家里长辈亲近一些,到了他们这一代,着实没什么共同话题,纯属叫得出名字的陌生人。
李方挣扎着:“警官,我和孙远丰真的——我们真的没有什么交集——我一直以为他是自杀的,要不是你们找上我,我压根都不知道——你们不会怀疑我吧这事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这会儿轮到林鹤知难受了。
孙远丰没有接触过他的竹鼠?
那又是从哪里染上的?
林鹤知一个没忍不住,直接推开门,冲进隔壁:“那你们这里,还有别的人家也养殖竹鼠吗?”
单瀮警告性地清了清嗓子:“……”让他闭嘴吧,显得警方问问题都很不专业,让他继续说吧,这到底是为了查竹鼠还是查凶手啊?!
李方像是脑袋被什么砸了一下:“啊?这件事和竹鼠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鹤知站在单瀮身边,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地冷冷开口:“问你话呢。”
单瀮:“……”
“我我我说,我说,”李方立马哆哆嗦嗦地开口,“溪口村的话,的确就我那一家,规模也不大,当时是网上看到一些农村地区,掀起竹鼠养殖热,说竹鼠这个肉质营养高,味道鲜美,能卖很好的价钱。我家里以前养过鸡,后来禽流感扑杀了一波,也就不养东西了,家里给我十万,试着投资一下。”
“后来发现,竹鼠也不是那么好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竹鼠运过来以后水土不服,反正就很容易死,活下来几只吃得也很多,尽成了亏本的买卖,我们也就放弃了。”
林鹤知眼神一暗:“那这一批竹鼠,又都是怎么处理的呢?”
“埋、埋掉了啊!”李方缩了缩脖子,眼神躲躲闪闪,“……呃,无害化处理,无害化处理。”
别说单瀮了,这次就连林鹤知都能看出来李方在撒谎。
林鹤知面无表情地剜了他一眼:“那请你把你联系的无害化机构名字告诉我,我想找他们核查一下信息。”
这个问题把李方打得措手不及,结巴半天也没答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