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抛尸地绿化带中,发现了三个人的脚印,都是在大雨那日之后留下的。其中,两款脚印已经找到了主人——一位是报警司机程师傅,而另一位则是他同为货运司机的朋友,这两人常来此处抽烟解手。
而现场的第三种脚印,40码,恰好和赵勤快的尺码相符。
很快,环卫工便抵不住警方的攻势,这才打开了话匣。
赵勤快四十出头,上有老母,下有一双儿女,是家里的顶梁柱。奈何赵勤快收入微薄,热衷于废品回收,每天靠纸盒塑料小家电,以获得一笔额外收入。按他的说法——那天一早,赵勤快刚上班就看到路边放着一个大行李箱,他见行李箱没上锁,四周也没人,便想瞧瞧里面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赵勤快头皮发麻,慌乱地拉上拉链,趁着清晨无人,把行李箱扔到了死路尽头的绿化带里,用落叶和枝丫把它藏了起来。
“人不是我杀的,”男人苦着一张脸,黝黑的皮肤皱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是谁把行李箱放那儿的……”
“正常人看到尸体,第一反应难道不是报警吗?”单瀮的语气不重,但那手术刀似的眼神一扫,赵勤快就吓得一缩脖子。
“你为什么看到尸体不报警?”
单瀮捕捉到了赵勤快眼里的瑟缩。中年男人沉默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这,这不是怕惹事么?”
“你什么都没做,会惹什么事呢?”
赵勤快不敢与人对视,食指挠了挠鼻翼又去抓头,最后垂头丧气地承认:“那个行李箱最外面那一层的小拉链里,有红包。我,我看到钱,我就拿了。”
又是红包。单瀮微微蹙眉,想到了那16个装艾草的红包。
“多少钱?”
赵勤快双手下意识用力搅在了一起,喃喃:“……八千。”
“数额不小啊。”单瀮冷笑一声,“胆子也不小。这种行李箱里的钱你也敢拿?”
“我家这经济情况,诶……真是说来话长。”赵勤快开始唉声叹气,“养两个小孩每个月真是花钱如流水。俺前几年盖新房在村里借了钱,现在还没还完。可我妈眼睛要做手术啊,拖好几个月了。”
“本来只是个小手术,但我妈她没有医保,年纪大了本身还有基础性疾病,医生是建议住院观察一晚上的,这前前后后加起来,要花一万多。所以嘛,她之前说什么都不肯做,一直拖着。我当时看到那一沓现金,哎哟——我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我真的就是脑子一热,直接把钱拿走了,怕夜长梦多啊,当天就带我妈去做了手术。”
“警官,我这——我这也不是偷吧?”男人苦着一张脸,“你说这钱死人拿着也没用,活人还要过日子呐!”
单瀮没接这话茬,只是问道:“那红包封皮呢?丢了?”
“是,是,丢了,诶,就扔我垃圾车里了。那钱也已经花掉了。我自己又垫了两千多块钱,直接在医院直接付的现金。时间是——就那天中午,在宁港第三人民医院住院处,我有收据,您可以去医院查。”
单瀮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把你当时看到的红包描述一下。几个红包?什么模样?新的旧的?”
赵勤快回忆片刻,拿食指拇指比了个宽度:“那个夹层里只有一个红包,这么厚,感觉还挺新的,封面上画着两个小人,一男一女,鹊桥相会那个造型,金银相间的。”
在边上负责记录的警官连忙递过纸笔,让人把那个封面大概的模样画下来。单瀮追问:“现金是新钱吗?是否连号?”
——如果是连号的新钱,那有可能从银行记录追踪到提款的人。
可赵勤快摇了摇头:“有些挺旧了,有些干净点,肯定不是新钱就是了。”
单瀮又问了一些关于箱子的细节。按赵勤快的说法,当时清晨五点多,路上没人,那个行李箱放在绿江路路口到绿化带三分之一路程处,一个没挂牌的公交车站边上——之前政府想在这里建一个江边公园,但不知怎么项目就搁置了——反正,是一个很显眼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赵勤快当时带着环卫手套,没觉得行李箱很冷。他常年鼻塞,又经常与垃圾打交道,打开拉链之前也没有闻到刺鼻的气味。
“你早上几点出门?来绿江大道之前还去过哪里?”
“我每天是三点四十五起床,出门大概四点左右吧,这哪儿也没去,就直接赶过来了!”
“那有人能证明你四点出门吗?”
“这倒是可能……没有。”赵勤快面色有些苦恼,“太早了,家里其他人都还睡着。”
单瀮皱了皱眉:“你不住环卫员工宿舍?”
“员工宿舍一样远咯,”赵勤快“嘿嘿”两声,“这还不如住家里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