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在沙岩后,居然没怎么受爆炸的影响,一壶热水还烧得好好的,我从地上的死尸身上搜到一个水袋,装满一水袋热水,然后从尸体上扒下一件外氅,披好后就算整装完毕了。
我做这些时,萧焕站一边等着,大约是被火药气流震动的内息还没有平复,还不时的低咳。
我翻身上马,把另一匹马的缰绳也牵在手里,却并不把那匹马的缰绳递给萧焕,而是向他伸出了手:“上马吧。”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我,我拍拍身前马鞍上的空位:“坐这里来。”
他看看那个位置,犹豫了一下,我俯身拉住他的手,不由分说把他拽上来:“你那身子,自己骑到一半儿肯定就要摔下来,我们骑一匹,这匹累了再换另外一匹。”
他被我拽到马上来按在身前,就笑了笑没动。
我交待:“马颠的不舒服了就说一声,我们停下来歇会儿,累了就靠在我肩膀上睡,别硬撑着知道吗?”
他“嗯”了一声:“你肩膀太矮,靠不到。”
我一下给憋到了,我是比他矮不少,现在他坐在我前面,我还要把头从他肩膀上伸出来看着前面的路,我们这么个姿势,根本不像我骑马带着他,而像是他骑马从后面带着我。
我清咳一声,肃了肃声音想壮出点声势来:“那我们就开始往……”
他淡淡的接上:“西南,我们要向西南方向走。”随手握住缰绳拨了拨马头,“这边。”
我更没面子,忍不住反问:“你怎么就知道这个方向是西南?怎么知道要往西南走?”
“旷野中的风是有规律的,连着看上几天,自然就能知道方向了。”他笑着回答,“至于为什么要往西南走,我们走的那条路南面是吐鲁番盆地,只有北面才有沙漠,而半个晚上就能抵达的沙漠,大概也就只有一片,我们现在大约是在博格达峰东北的那片戈壁滩里,这片戈壁其实不大,那些人三天才找到这里来,只是拜大雪所赐。”
我完全无话可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男宠没必要这么厉害……”
他笑出声来:“是吗?”接着笑,“时间紧,快走吧。”
我点头,赶快催马前进,边走,还是有些疑问:“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在这片戈壁滩里找我们的下落?刚才那声爆炸,一定能把附近的人都吸引过来。”我又想了想,问:“你说三天,是什么意思?”
他的回答从前面飘过来:“从我们那晚借宿的小镇到博格达峰下中原武林几派聚集的营地,最多只有两天路程,苏倩也只能瞒上这两天。他们到达营地之后,我已经不在的消息一定瞒不住,对方会很快动用力量沿着来路搜索。我们在戈壁中了五天,除去这两天,就是三天。”
怪不得他只有前两天着急,后来就完全不急了。我这么想着,幸亏这两天他没了要走的意思,我才不再封着他的穴道,否则像刚刚的情况发生,萧焕又被疯了内力……
一想就是一头冷汗,我甩甩头,耳中听到前面萧焕的声音有些缥缈的传来:“会来多少人?我们沿途留下的马蹄不会被雪盖住,沿着蹄印追来的人会越来越多,没有时间和他们耗了……但愿不用大开杀戒……”因为迎着风,说到后来,他的声音里加入了些咳声,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
我收了收手臂,把他的腰搂得更紧:“男宠也不必考虑这么多,乖乖闭嘴先休息着,暂时由我来应付。”
他似乎是笑了,低低地答应了一声,身体的重量稍稍移到了我手臂上一些。
我夹紧马肚,骏马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奔驰,阴沉天空下的雪花迎面而来,纷扬的翻飞,戈壁覆盖在厚厚的积雪下,纯净而美丽,但是我却知道,不管是身后的雪原,还是前方的博格达峰下,都绝不平静。
我一路驱马狂奔,就算坐下这匹马是百里挑一的神驹,驮了两个人在雪地中奔驰,这时候也渐渐慢了下来。
我准备换马,就对一直轻倚在我肩膀上闭目养神的萧焕说:“换马吧?”
没有回答。难道真睡着了?我转头看他。
他闭着眼睛,头微微下低,宽大的风帽遮着额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下投出一点阴影,再往下的肌肤白得几乎和狐裘同色,薄薄的嘴唇紧抿,镀着一层淡漠到几乎看不出的粉红,一片六棱形的雪花从狐裘绒毛的缝隙里穿进来,挂在他的睫毛尖上,并没有融化。
我不由自主的摒住呼吸,仿佛眼前是一座冰雪做成的雕像,只要一不小心,他就会化为飞雪飘走了。
时间仿佛已经过去很久,我终于忍不住呼出一口浊气,他还是没有动,又有一片雪花飞了进来,和第一朵雪花一起,停在他浓密修长的睫毛上。
我松开一只握缰的手,探到狐裘里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微蜷着,冷的就像寒玉。
我握紧他的手,凑到他脸颊边:“萧大哥……”
一点征兆都没有,他的眼睛突然睁开,蒙着雾气的深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好,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