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墙壁站好,抬头向苏倩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产妇的相公和家人从门外涌进来,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状。
萧焕分开人群走到桌案前,我连忙把纸笔铺好,把蘸了墨的毛笔递过去。
他用苏倩递过的手巾擦拭了一下手上的血迹,接过笔,微一凝神,在纸上写:人参六钱,白术五钱……
他皱眉摇了摇头,把字涂掉,写:当归三钱,酒浸微炒,川芎两钱,白芍三钱,熟地五钱,酒蒸。在下面批注:每服三钱,水一盏半,煎至八分,去渣热服,空心食前。
遒劲的小楷一个个从他笔下写出,写到最后一笔的时候,他的手腕居然抖了抖,笔墨差点点透纸背,我离得最近,连忙伸手扶住他:“阁主?”
他把手中的笔放下,扶着我的胳膊站起来,低声说:“走吧。”
话音没落,他就放开我的手,抬步向门外走去。
屋内的人都在看新生的婴儿和卧床的产妇,谁也没注意到我们离开。
门外依旧有微冷的晨风,萧焕没再说话,俯身上了马车,我和苏倩跟着上去。
自从上车后,萧焕一直闭目倚在车壁上,像是睡着了一样,苏倩更是一句话也不说,抱胸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车厢里沉闷得要命。
累了一夜又受了伤,我早就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这时候也靠在车壁上打起了盹,车走得很颠簸,睡了没一会儿,我的头就被颠得装上了什么东西。
我从睡梦里惊醒,这才看到我撞的似乎是萧焕的身体,连忙说:“属下不是故意的……”
那边没有回答,他的身子斜靠在车壁上,额头和脸颊上早出了层细密的汗珠,濡湿的头发紧贴着皮肤,似乎是因为被我撞到,他轻轻咳了一声,用手帕掩住嘴弯下腰。
我连忙扶住他的肩膀:“阁主?”
他没有回答,却突然咳嗽了起来,手帕移开,薄唇间呛出了暗红的血,淋漓洒在衣襟和袖子上,一时间竟然无法止歇。
我像被扼住呼吸了一样,身体发抖,只知道抱住他的身子大喊:“停车,快停车!”
马车很快停下,他却更厉害地咳嗽,身体不住的颤抖。
苏倩也凑了过来,脸色发白,出手封了他胸前的大穴,另一只手抵住他背后的灵台穴把内力送过去,手指刚开始用力,他就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我大氅……口袋……”他终于咳嗽着说出一句。
苏倩醒悟,连忙从他的外氅口袋里摸出一只小瓷瓶送了过来,那个小瓶在慌乱中掉下来,瓶中淡金色的液体洒在车底铺着的毡毯上,车厢内立刻充盈了一种极为香醇甜美的气味。
这气味有些似曾相识,我一激灵,脱口而出:“极乐香!”
这居然是那种用来麻痹神经的极乐香!
萧焕扶着我的肩膀,勉强坐起身来,那双深瞳反倒更加明亮:“给我……不然我……撑不到总堂。”
苏倩愣了一下,我毫不犹豫抓起那瓶极乐香,扬手扔到车外。
“你……”萧焕咳嗽了一声,气得险些昏倒。
我不再耽误,向苏倩大喝了一声:“把他弄晕!”
苏倩这次没再犹豫,出手如电,已切向萧焕颈中的大穴。
他的身子软倒在我怀里,我一把将他抱紧,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他平日里吃的药呢?”
苏倩忙从怀里摸出一只瓷瓶,倒出几粒白色的药丸,递过来。
我拿起一粒药丸放到眼前,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问苏倩:“这药丸是阁主自己配的?”
苏倩有些疑惑我为什么会这么问,点头说:“是。”
我把药丸放到嘴边,伸舌头舔了舔:甜的。
我冷笑一声,气得牙都是疼的:我就知道,这药丸表面的白色是一层糖!把药丸表面用糖裹起来……亏他想得出来!
我接着问苏倩:“这药吃下去后,是不是药力很慢?”
苏倩点头:“有时阁主内息太虚弱,药力又慢,还需要我用内力助其化开。”
我二话不说,把药丸一个个放到嘴里,用牙齿把外面的一层糖咬下来,最后把一堆表面坑坑凹凹的黑色药丸塞到他嘴里,再从苏倩手中接过水壶,托着他的头小心的把药喂下去。
不知道是咽不下去还是昏迷着还知道怕苦,他眉尖微蹙着,几粒药丸和着血又吐了出来。
我急得满头大汗,托着萧焕的头,把药丸放一颗到他嘴里,再用水喂他喝下去。
这次就好多了,虽然还是有水呛出来,不过药丸总算是咽了下去。我又这么慢慢的喂他吃了几粒药。
喂完了药,又盯着萧焕的脸看了一会儿,他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凌乱的呼吸却像是平稳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