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天才明白的,他在养心殿前,问我冼血是被谁杀的,对我来说是不是很重要。他带我去看冼血生前留在身边的那个女孩,缓缓说起那段让我误会了他半年之久的往事。
原来他连冼血的身后事都照顾到了,连我这个自以为是冼血密友的人,都没有想过冼血不在了之后,他还有没有放心不下的人,没有想过我还需要替他做些什么。萧焕却做到了。
他怎么可能伤害一个对我而言那么重要的人?
就是那天,在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后,我猛然间回忆起师父被杀时的情景。
那天的前一晚,师父带着我和萧焕一起在他的小院子里饮酒,三个人都喝得很尽兴。第二天我起床有些晚,听到仆役说师父和萧焕正在花园里,我就泡了一壶茶,端着过去。
当我走到住房后面的花园门口时,隐约听到师父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我进到花园里,正好看到萧焕举起王风,一剑砍掉了师父的头颅。
接着我在惊慌中拔出了杨柳风,冲上去把剑刺入了萧焕的胸膛。
那段记忆在此后无数的日夜里,都是我不愿触及的痛苦回忆。我从来不愿主动再去回想,也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不对。
直到那一天,当我解开心结,再次想起这段往事,师父临死前那句低沉的话像是重放一样在我耳边闪过,无数次因为悲痛和震惊而被忽略的东西突然清晰起来,在被杀之前,师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动手吧。”
动手吧……是师父要求萧焕砍掉他的头颅的。不是他杀了师父。
那边继续沉默着,她忽然笑了:“你说得对,你师父利禄不是焕儿杀的,是我请你师父这么做的。当时你师父练功走火如魔,日夜备受煎熬,正在找人帮他自我了断,我就让他去求焕儿……”
我愣住:“为什么你要让师父特地去求萧大哥?”
“为了让世人,特别是你,认为他是焕儿杀的。”她笑着,语气轻淡,“我也不知道焕儿那天怎么让鬼迷住了心窍,那么玲珑剔透的一个人,居然依了你师父的话,连人证都没找一个,就动了手。”
呼吸越来越急促,我追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想要焕儿死啊,”她的口气还是很淡,仿佛说的,只是日常的什么琐事,“只是我没想到,他中了那么一剑,居然还是没死。”
“为什么要他死?他是你的仇人吗?你怎么就这么想他死?”我几乎气急了。
那边静了一下,她笑着,嘴角挑成一个雍容的角度:“他不是我的仇人,我也不恨他,但是他必须死……谁叫他是萧氏的人呢?”
我呆呆看着眼前这个绝美的女人,她那双柔和而清澈的眼睛,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突然就变了,变得犀利而冷酷。
她就用这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目光,看着我说:“凌苍苍,我叫陈落墨,我要杀了萧焕,毁灭这个帝国,如果你赞同我的想法,请到玉龙雪山来找我。”
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直到她把杨柳风重新收入袖中,转身走开很久,我才渐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陈落墨……是灵碧教的教主。这个天下第一大教,雄踞滇南,绵延传承百余年,不管是朝廷还是武林,都奈何不得,百年来因其神秘莫测,而被称之为魔教。
她说她要毁灭这个帝国……杀了萧焕!
身体止不住颤抖,我脑子里像乱麻一样,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现在想起来,去年的宫变太过突然,不管是萧千清出现的时机,还是归无常的现身,都像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
对了!归无常……萧千清说是他将暂时断了气息的萧焕带走的,那么竟然是他救了萧焕吗?那他又是谁?什么身份?
这个人太过神出鬼没,当年在山海关,虽然他用暗器打伤了我,但我不知为何就是没有将他当做敌人看待。
看来还有些事情,我是需要问一下萧千清的。
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我要先守在凤来阁,守在萧焕的身边。
在我来到凤来阁的第十二天头上,新弟子集训终于开始了。
卯牌时分,雾气还没有散尽,我和离歌从住处随着人流匆忙到朱雀堂前的空地集合。
诺大的前厅里挤了几百号人,一色白衣青带,挤在人群里,能看到朱雀堂前一字排开,慕颜,苏倩,还有差点放箭把我和钟霖射死的聂寒容,以及另外四个堂主,凤来阁七大分堂的七位堂主悉数到齐,我四下看了看,没有萧焕的身影。
人集齐后很快安静下来,苏倩站出来环顾一下人群:“阁主身子不适,今天就由我来主持事宜。”
我心里紧了紧,身子不适?前两天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到不能出门了?
苏倩不喜欢说废话,紧接着就开始交代新弟子训练的各项事宜,说明这次训练的方式:每位帮众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所要修习的武功和想跟从的师父,师父是各分堂坛主以上的首领,选择跟从哪个师父,就是选择去往哪个堂口,武功的修习和日常执行任务是同时进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