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寰州过春节如乔青羽预想的一样压抑无趣,五口人挤在不到六十平的商品房里,三个大人之间龃龉不断,房子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不愉快。不过也有意外之处,即李芳好因为被乔礼隆牵扯了许多精力,无暇时刻盯着乔青羽,竟松口放她和乔劲羽一起“去书城买书”。
离开家的那半天,乔青羽向乔劲羽借了点钱,跟孟小曾一起暴走清湖,请她吃了晚餐,怀着越狱的心情再次享受到自由的快乐。那天她回家已经晚了,可李芳好却没说什么,只催她赶紧看书——她脸上近乎冷漠的平静让乔青羽疑惑:妈妈是真的不介意还是在积压怒气?
和李芳好住在一张床上的那几天,乔青羽留了神,发现她每天入睡前都会打开一个瓶子,倒出几粒药丸吞进肚子。喝药时她的头会猛地往后一仰,脖子干脆地像被折断一样,令乔青羽心惊。
因家里沉闷,乔劲羽常出门乱逛,初一那天一早他就要出门,乔青羽跟了出去。两人走到萧瑟的河边,乔青羽望着不远处的古樟,跟乔劲羽说了李芳好吃安眠药的事。
“是啊,妈睡眠不好。”乔劲羽听起来一点不意外。
“我之前都不知道。”
“这种事你知道了也没用,”乔劲羽说,“妈吃这么多苦都是为了我们两个,我反正不成器知道点无所谓,你不用管家里的事,好好读书就成。”
“我想知道姐姐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别装傻,我知道你和爸妈一起瞒着我,”乔青羽说,“关于姐姐的事。”
乔劲羽看向河面:“我答应爸妈了,不能说。”
“不说没关系,”乔青羽拍拍他的背,“我会自己搞明白。”
“姐你要记住自己高三了!离高考只有百来天了!”
“是啊,”乔青羽叹了口气,“但我不喜欢被瞒在鼓里。”
“我求你别想大姐的事了,她的事早就过去了,”乔劲羽哀嚎道,“你想想妈妈吧,要是她知道你因此分神了,成绩下降了,她就真的疯了。”
他戳到了乔青羽的痛处,她沉吟半晌,开口道:“你也感觉妈妈很抑郁对不对?”
“何止抑郁,”乔劲羽蹲了下来,“暑假里我陪她在老家,有次她被大伯母说了几句,差点跳到水库里去。”
想起王沐沐信里写的话,李芳好曾在乔白羽断气时差点从医院的窗户里跳下去,乔青羽打了个寒颤。
“所以我依着她,不告诉你,”乔劲羽说着,回头看乔青羽,“姐,你也依着妈,别刺激到她。”
“好。”
她回想前两天自己晚回家李芳好却无动于衷的样子,隐约明白了妈妈不是对她放心,也不是隐藏怒意,而是不得不放弃了,没有余力管她——也许,从十年前得知姐姐被劲睿欺负那天起,妈妈的神经就紧绷着,这几年尤其,随时会崩断。她对自己的漠然是她的无意识的自我保护,仅仅表示她真的累了,而不代表她对自己放心。
“你不觉得妈这次回来对你没那么严了吗?”乔劲羽问,“她退了一步,你也退一步,别提那些事刺激她。”
是没那么严了,可乔青羽却感到深深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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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乔陆生的意思,开春后就找人修缮被烧坏的老房子,尽早让乔礼隆住进去。这个想法却遭到了乔礼隆的反对,说老房子那块地晦气重,两个女人死于非命,不能住人。关店在家的日子,三个大人,加上电话那头的乔海生刘艳芬,为着如何安顿乔礼隆的事吵来吵去,春节就这样过去了。
大年初七,店里开门的前一天,乔欢带着男朋友来家里拜年倾听了这件事,和男朋友对了对眼,主动说让乔礼隆住到她那里去。
“我们在十三栋,也是两个房间,和这里一样大,”她诚恳地环视大家,脸上羞涩起来,“我和叶大哥打算后天去领证,领证后就是一家人,住一个房间就够了,剩下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李芳好和乔陆生又是恭喜又是推辞,乔欢则拉上她男友力劝他们接受:“不是白住,你们刚说怕影响青青学习,在边上再租一个房间,那还不如去我们那里?你们照样给房租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