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就是被你给毁了,你这个不会生也不会养的狗娘东西!”乔礼隆咬牙切齿,气得站都站不稳,抬起手掌就要往李芳好脸上挥。还是乔劲羽,一把抓住了乔礼隆的手。
“别打了爷爷!”
李芳好开始自扇巴掌,咣咣咣的声音像刺刀,一下下扎在乔青羽心上。她心惊肉跳,泪眼模糊,却怎么都抓不住李芳好的手,只好一下子整个人扑上去,把李芳好死死抱住,嚎啕大哭。
“别打了妈妈,别打了……”
两人悲凄的咽呜声中,乔礼隆走进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乔陆生在沙发坐下了,待母女俩平静一点了,才面色凝重地开口:“青青,进去给爷爷认个罪。”
乔青羽放开李芳好,朝乔陆生转过身。户外光线明亮,乔青羽猛然意识到自己家的客厅和阳台没窗帘,这意味着明盛可能,极可能,在对面目睹了自己家的不堪和愚昧,看见了自己刚才崩溃的丑陋模样。
这比她被乔礼隆打还要难受。
“等劲睿和你大伯回来,再向他们认个罪,”乔陆生继续用不容辩驳的口吻说道,“明天,回南乔村,跟奶奶和大伯母认罪。现在去跟爷爷认罪。”
乔青羽僵着脖子,一动不动。
“你有脸回来就要有脸面对家里人,”乔陆生斥责道,“谁欠你了,啊?赔礼认罪要你的命了?劲睿婚没结成,昨天去办了离婚,工作也干不下去了!你奶奶爬都爬不起来了!都是你干的好事!劲睿本来都挑起这个家了,全被你毁了!”
“我也能挑起这个家的。”
这句话赌气一般说出口时,乔青羽心里却有点虚。乔陆生忍不住骂开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挑起这个家?啊?家里名声不好,你以后出嫁都难!你回来了,就要认罪,不然你有本事就别回来,在外面是死是活,随便你!”
“姐,”乔劲羽像是要缓和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诚恳地凑了过来,“不怕,我和你一起进去,我保证爷爷不打你。”
“这两天你在谁家里?”
李芳好没头没脑又来了句,似乎相比认罪,她更在乎乔青羽的行踪。没想到乔陆生彻底爆发了:“你能不能别插嘴?!主次不分!眼光短浅!两个女儿都是这样被你教坏的!”
“我没变坏。”说出这话时,乔青羽心里竟是为李芳好不平。
“你姐轻贱,你恶毒,”乔陆生狠狠地说,“两姐妹没一个好东西!”
眼前的父亲仿佛变了个人,乔青羽心里有什么轰然倒塌了。
“回来就要认罪,不认罪,我马上赶你出门,”乔陆生放下狠话,“反正女儿会嫁人,迟早都是别人的!”
“青青,听爸爸的,去爷爷跟前认罪吧,妈妈陪你,”再一次泪流满面的李芳好用通红的双眼用力看着乔青羽,“你不喜欢家里,也要等读完书再走,不然过不上好日子的,知道吗?”
乔青羽无言以对。她站起身,让难抑悲愤的李芳好挽着手腕,走进了乔礼隆所在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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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间的窗户没有纱帘,花布窗帘是上个租户,抑或是上上个租户留下的,用料极省,全部拉平了才勉强覆盖住玻璃,拉开了又怎样都能会住一小半天空。这是属于乔劲羽的半个房间。乔青羽坐在床沿,从窗帘硕大的缝隙望出去,目光呆滞地停留在对面那亮着暖黄色灯光的玻璃窗。
明盛在家。她思绪飘散开去,不敢相信自己昨晚竟在同样大小的窗户边,在那张舒适的大床上,度过了心潮澎湃的一夜。
月亮已经挂在天上了,残缺了一大块,被窗玻璃染了色,是深蓝天空里一抹清冷的浅蓝。乔青羽突然想起女记者形容自己的浅蓝毛衣是“月白”。所以,月白就是浅浅的蓝吗?真是美好又忧伤。又多愁善感了,乔青羽自嘲地想,矫情。浓郁的哀愁却像在湿润宣纸上化开的黑墨一样收不住,脑子里回闪着明盛的眼眸,回旋着逝去的哀歌。
这是我最后一次想他。乔青羽绝然地想。重新踏进家门意味着在对面的二十四小时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梦。对她而言,家和明盛,是不兼容的。现在她回到现实中来了。
现实是什么?现实就是手掌被乔礼隆用长尺鞭打的锥心的疼痛。是李芳好跪在自己身旁,低头替自己向乔礼隆拼命把所谓的“罪”揽在她自己身上(不会教女儿)时颤抖的鼻音,隐忍的眼泪。现实是妈妈虽然多疑,苛刻,却是这个家里唯一替她着想的人。
现实是她绝对不会故意触碰妈妈最敏感的伤口,去和男同学暧昧不清。
她必须珍惜在二中的时间,好好念书,为了将来的展翅高飞。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妈妈,也不会辜负掉头回来的自己。
对面暖黄色的窗户像一团火苗,在她心里烧出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洞。
这是我最后一次想他——乔青羽闭上了眼,感觉明盛的脸变成了流动的浅蓝色——明月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