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调毫无感情,苍白得有些绝望。乔青羽突然觉得明盛也是个可怜的小孩。她点点头,默默地把空碗放到手边,拿起苹果咬了一口,清香入脾。
“甜……吗?”明盛声音中羞涩的笑意。
乔青羽又点头。
“我再去买点热的,”明盛说着站起身,“公交站后面那家砂锅粥行吗?”
“不用不用,”乔青羽连忙站了起来,拼命摆手,“我不饿了,再说已经太晚了,还下雨。”
“我饿啊。”明盛留下一句,套上围巾,拿起鞋架边的长柄伞,在身后关上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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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后没多久,一声凄惨的女声尖叫撕裂了平和的雨夜。叫声如此急切,如此绝望,使得刚刚啃完苹果的乔青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把脸贴近隔断帘的细缝向外观望,穿过隐隐绰绰的雨帘,对面客厅里那盏熟悉无比的日光灯仍旧亮着,餐桌边坐着一筹莫展的乔礼隆,电视前乔陆生迈着焦急的步子来回走动,沙发被墙挡住了大半,但仍能看出那双垂挂着的双腿,属于无力坐直的李芳好。
脑海中浮现李芳好伤心欲绝的样子,乔青羽心脏一紧,嘴里的苹果顿时索然无味。
又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入耳膜,伴随着男人凶狠的咒骂,声音近得仿佛就发生在身后。乔青羽退了几步,转向紧锁的大门,凑近了门上的猫眼。
门外发生的一幕令她吃惊地吞了口空气。
一个男人抓着一个女人的肩膀,三两下把拼命反抗尖叫的女人摔倒在地,又扯着她的头发,像扔编织袋般把躺着的女人甩下了楼梯。没一会儿,对门敞开的大门里出现一张熟悉的脸,面无表情地往楼下望了眼,随即拉过门把手,砰地一声把男人女人都关在了门外。
“啊——”女人尖叫大哭。男人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小瓶二锅头,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把酒瓶往地上摔个粉碎,摇摇晃晃地走下楼。
“我叫你多嘴,你个臭娘们……”
听着像是不断在踢女人。咒骂和痛苦的呻*吟交替不息,把在门后偷窥的乔青羽吓得连连后退。几分钟后,男人许是累了,走回房前用力敲门,喊声震天响:“沐沐!开门!”
又过了几分钟,女人也回来哭喊:“沐沐,给妈妈开个门啊!”
之后就陷入了安静。楼道里传来脚步声,钥匙插进锁眼,明盛闪了进来,带进一阵冷意。
“砂锅粥,还很烫,”他边换鞋边说,瞅了眼惊魂未定的乔青羽,“你怎么了?”
乔青羽晃了晃头,试图理清刚才暴风雨般的场景。
“比较清淡,”明盛走向餐桌,打开塑料袋,拿出快餐盒,“你是不是很能吃辣?你家包子特辣……怎么了乔青羽?”
“阿盛,”这两个字脱口而出连乔青羽自己都暗暗吃惊,“我刚才看到沐沐姐的爸爸在打她妈妈。”
明盛耸耸肩:“难怪外面有酒瓶。对他们家来说,这是家常便饭。”
乔青羽心事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站起来走向餐桌。
“吓到你了?”
乔青羽很想像明盛那样随意地耸耸肩,但她做不到。明盛语调中突如其来的关切和温柔就像这夜一般浓稠,她太不自在了,简直想夺门而出。
“刚刚你喊我什么?”把筷子抽出来时,明盛抿嘴笑着,眼里跳跃着期待的光。
乔青羽怔了怔,不做理会,顾自坐下,似在自言自语:“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不合理的事?”
“沐沐姐家里比较曲折,”见不舒服的情绪绊住了她,明盛便解释道,“她爸以前是小学老师,后来下海经商,借了高利贷,亏钱被骗,从此一蹶不振,天天借酒消愁。”
“嗯。”
“酒喝太多,肝废了,三天两头跑医院,还脾气暴躁,经常打她妈妈。听我爸说,”明盛的声调沉重起来,“沐沐姐她爸熬不了多久,最多也就三五年。”
“三五年。”乔青羽低声重复。不知为何她联想到了自己——自己计划的是离开父母五年,从没想过如果父母其中一个在这期间去世了,她该怎么办。
“沐沐姐很讨厌她家,”明盛边说边帮乔青羽打开快餐盒的盖子,“我也很讨厌我……”
“家”字几欲冲出却被他吞了回去:“我爸妈。”
乔青羽有些疑惑地抬起视线,撞上对面凝神的黑眸子,亲眼见着它们瞬间被自己点燃,变成游移不定的璀璨光珠。
她缩回肩膀,看向左侧的热水壶,又抬起右手,迟钝地将披散下的头发拨至耳后。许是因为离窗户远,坐在餐桌边的乔青羽听不到一丁点雨声,耳朵里尽是自己心脏的轰鸣。
“你真好看。”
这四个字仿若从天而降的巨石把乔青羽砸得灵魂出窍。“我想问,想让你帮我问问,”慌乱开口,乔青羽竟有些语无伦次,“问问你爸爸,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就是我之前拒绝帮你问的那件事,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