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别说这三个字了?!”乔劲羽第一次朝乔青羽发了火。
乔青羽怒气冲冲挂断电话,随即陷入深深的沉寂。许久,她缓过神来,发觉嘴唇被自己咬得生疼。
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想找到之前挂在墙上的字匾,把它放在脚下狠狠地踩。可她没找着。李芳好向来把东西收得很好,这块无用却无法丢弃的字匾,想必正稳妥地放在父母房间的某个角落。
而父母房间,常年锁着门。
年幼时乔青羽还能自由出入父母的房间,直到乔白羽初一升初二的那个暑假,父母书桌抽屉里少了五十元钱。那年乔白羽十三岁,她七岁,劲羽六岁,父母让他们站成一排兴师问罪,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小时候乔青羽只觉得乔白羽是个做了错事不敢承认的胆小鬼,现在她却敬佩乔白羽的刚烈。打死不承认,害得弟弟妹妹一同被骂也毫不在意,这种决绝是乔青羽做不到的——她的良心会插手。放到现在,若乔白羽还活着,定不会像她这样,如此在意外面的人言。
望着父母房间那扇紧闭的门,乔青羽想,换作姐姐,气急之下可能一脚踢进去了。她做不到,她从小就厌恶乔白羽那种不计后果的莽撞。可此刻,第一次,她也厌恶起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谨慎周全。这股强大的力量引着她踏上了有别于姐姐的康庄大道,可同时也在她身边织了张网,裹得她不能自在呼吸。
关于姐姐,父母隐藏起来的那部分真相,一定会在他们房间里找到承载之物。比如说,乔白羽当年的病历本,或者乔陆生事后打官司的文件。
只要找到其中一样,就能证实自己的猜测,才能在流言纷飞的世界里活得明明白白。
-
中秋过后天气转凉,李芳好出门前回望了眼站在阳台上晾衣服的乔青羽,小女儿踮起脚尖,向天空伸长细细双臂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努力张开翅膀的鸟。
她随即想起了乔白羽,心中惊醒:青羽是什么时候长大的?
看似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实则是深潜水底的鱼。再次袭来的流言像洪水一样涌进了这个家,乔青羽是看起来呼吸最平稳的那个。李芳好听乔劲羽说了,姐姐在学校不受待见,姐姐很痛苦。可她在乔青羽脸上捕捉不到丝毫波澜。照常勤恳读书,放学后照常在店里帮一个小时的忙,面对别人的猎奇眼光照常笑容得体,仿佛在告诉父母,一切都不用你们操心。
就是眼眸深邃平静得像海。她懂得隐藏自己了。
李芳好仔细回想,确定乔青羽的转变,就发生在自己责备她给那个叫明盛的同学发短信之后。从那以后她就有了心事,日复一日,愈发懂事。
晚上回到家,乔青羽已经收下了衣服,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新闻频道一边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作业做好了?”李芳好问。
“做好了,洗过澡了。”
李芳好满意地走进房间,放下挎包的同时听到乔青羽在敲虚掩的房间门。
“妈,衣服给你放床上吧!”
“行。”
乔青羽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李芳好背对着她正弯腰在书桌的一本本子上匆忙写着什么,第二次进来时李芳好躬身在衣柜里拿睡衣,第三次,李芳好满脸怀疑地坐在床尾等她。
“这么点衣服一起捧进来不就行了?进进出出浪不浪费时间啊?”
乔青羽回应:“我下次知道了。”
她迅速把手里的袜子放下,转身要走,却被李芳好拉住了。
“青青,坐下来,妈妈跟你聊聊,”李芳好拍了拍床,“来。”
乔青羽听话地坐在李芳好身侧。
“学校里怎么样啊?”
“还好,”乔青羽回,“老师讲课很快,我有时都跟不上……同学也都很厉害,很多人能同时兼顾学习和课外活动……当然我晓得我的任务就是读书,不想其他事……”
李芳好幽幽的目光令她心里发颤。
“也有不适应的,就是食堂里一个辣菜都没有,没什么味道……”
“你老实跟妈妈说,”李芳好突然牵起她的手,“上次妈妈打电话给你那个男同学,你是不是生妈妈的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