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后排几个男生大笑,叶子鳞更是兴奋地鼓起了掌,惹得全班都转过头来看热闹。
乔青羽本能地想回击,一抬头,却意外地发现明盛眼里闪着温和的笑意。她张了张嘴,冲到口边的反驳幻化成一缕空气。
“给,”明盛又说,眼里的笑意消失了,高高在上的怜悯取而代之,“可怜人。”
说完,他潇洒地把手里的信封和卷纸往乔青羽桌上一丢。
男生的哄笑、女生的窃笑令乔青羽困窘地想推开窗户跳出去。热血冲头,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明盛抢在她之前开口了,语气充满了挑衅,“难道不是你写的吗?”
“你才可怜,”乔青羽咬牙切齿,“自恋到可怜。”
叶子鳞率先发出了“噢喔”的惊呼,其他男生正欲群起加入,却被明盛扭头时的冰冷眼神吓地噤了声。
“乔青羽,”明盛回过头,沉下脸,“人身攻击就不对了。”
“是你先说我可怜的……”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明盛不耐烦地扬起下巴,眼里尽是轻蔑,“你有那样的姐姐,那样的妈妈,你不知道自己很可怜?”
乔青羽再次失声了。
像是梦中人被一语惊醒,她猛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是自卑的。对乔白羽的恨意变浓了,“那样的姐姐”。生前要夺走所有关注,死后把全家人推进深渊,并把妈妈折磨成“那样的妈妈”,使自己在生活中失去自由,在同学面前失去尊严。乔青羽恨她。
“看在你很可怜的份上,”明盛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我就原谅你刚才说我……”
“乔白羽是乔白羽,我是我,她作践自己不代表我也会作践自己,”乔青羽粗暴地打断明盛,直视他漆黑的双眸,“拿她做的丑事威胁我,是你卑鄙。”
她眼看着那双黑眸中的光辉散去,长睫毛落下又抬起,凌厉的寒光堪比刀子:
“你无趣到惹人厌,乔青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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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乔青羽来说,这句话相当于判了她死刑。比起刚开学就被学校的风云人物盖章为“讨人厌”的“无趣”女生,她宁愿自己被关于乔白羽的流言侵扰。可怕的,是两者同时降临了。
“看起来挺文静的啊……”
“别被她的样子骗了,人可厉害了,当着阿盛的面骂他自恋、卑鄙……”
“据说是因为字写得不错,阿盛就让她帮写作业,结果……”
“可怜的阿盛,从没被人这样说过吧……”
“换作外人估计现在牙都找不着了,但她是同班同学又是女生,所以阿盛就懒得理她了……”
“他们班都不敢跟她走太近,她有个亲姐姐,很乱来,听说是得艾滋病死掉的,咱们以后也少去五班那边吧……”
乔青羽拿着勺子的手停住了——刚才她一直搅拌着碗里的汤。抬起眼,坚定坐在她对面的蒋念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乔青羽张了张嘴,却选择了沉默。
“别听了,”蒋念说,“越来越离谱。就算是艾滋病又怎样?难不成还会传给你?荒唐!”
乔青羽仍旧沉默。终于还是从顺云漫过来了,这阴魂不散的谣言。
“我要是你,现在就冲过去把那几个人的餐盘掀翻,”蒋念愤愤不平地盯着乔青羽身后,“让她们肆无忌惮嚼舌根!还高三的呢,生物白学了吗?绕绕绕,绕你们个鬼!”
“蒋念,”乔青羽鼻头酸了,“没事。”
“照她们这样说,有病就得避开,那医院的医生不都得被隔离起来?”蒋念似乎比乔青羽还要愤怒,“我跟你说,我妈妇产科的,以前还给一个艾滋病女孩做过人流手术呢!”
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乔青羽的瞳孔迅速放大了。
“那就是说,”她轻轻地,试探地开口,“一个艾滋病人如果得了阑尾炎,照样会去做阑尾炎手术?”
“不然你觉得呢?”蒋念反问,忽然明白过来,惊恐睁大眼,“你是说你姐吧?”
乔青羽浑身发冷。她当然知道不能听信谣言,可那帮人说得头头是道,且乔白羽确实不自爱。结交一帮下三滥的人,出卖自己的羞耻心,染上可怕的病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乔白羽死于阑尾炎手术是真的,流言,也极可能是真的。
这就是他们举家逃离顺云的真正原因。真相穿着谣言的外衣,压得父母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