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包间里,司游慢条斯理煮茶,他骨节漂亮,被深棕色茶盏一衬,指尖三分透明,白玉似的,姜庭序撑着下颚安静欣赏。
倒好茶,司游问道:“平复下来了?”
陆佳堂靠坐在沙发上,姿势不再端正笔直,反而懒洋洋的,有种发泄完的轻松,他应道:“嗯。”
“别说。”司游轻笑:“挺帅。”
姜庭序眼皮本能跳了跳,跟着自我安慰,没事。
周松那句话出来时司游拳头都紧了,正要隔空锁敌陆佳堂就正义天降。
陆佳堂闻言轻微抬起嘴角,一只手一直牢牢牵着方锦的手,他不是做给谁看的,当时对方锦的承诺也不是过家家,既然有仇当场就报,不拖了。
姜庭序问道:“周家那边需要我帮忙说一说吗?”
周松现在躺在医院,看被抬上担架的样子,伤得不轻。
陆佳堂轻嗤:“我还怕他们不找我呢。”
方锦皱眉摸了摸他的嘴角,青得更厉害了。
陆佳堂完全没当回事,哪怕明天要顶着脸上的伤去公司开会,问就是虽伤犹荣。
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差不多到点各自回家,方锦同陆佳堂回了这人在市中心的大平层。
陆佳堂的房子装修偏向于中式,红木酒柜,搭配轻微的现代风,显得有底蕴又不死板,这是方锦第一次来,换做从前,他是无法进入陆佳堂的私人领地的,好几次接醉酒的人回来,也是送到楼下就止步了,方锦看着疯,但对界线的捕捉却很精准。
方锦站在客厅,也没坐下,反而瞧着有些无所适从。
陆佳堂注意到,拉着他跟自己走。
于是方锦看着这人给自己准备洗漱用品,在深蓝色的漱口杯旁摆放了同款白色,应该是备用的,但这么一摆,则更像是情侣款,毛巾浴袍也是多一份,方锦拿起浴袍看了看,然后神色复杂地望向陆佳堂,“似乎是我的尺码?”
“对。”陆佳堂也没否认,“一直备着呢。”
方锦似笑非笑:“就这么确定我会过来?”
“不确定。”陆佳堂说:“但也并非笃定或者预判,准确来说是我的某种迫切希望,想着你要是能重新跟我在一起,就接你过来住,然后就忍不住安排上,看着就欢喜。”
方锦微怔一瞬,随即偏头笑道:“陆总,我第一次知道你这么会说情话。”
陆佳堂失笑:“肺腑之言,跟花里胡哨的情话可不沾边。看看,沐浴乳是柑橘味的,能接受吗?”
“我都行。”
方锦适应了一会儿才开始变得自在,他洗了澡换上浴袍,在沙发上摆了个闲适姿势。
陆佳堂收拾好上前坐在他身边,“小锦,明天我有工作,你在家还是怎么说?”
“在家就行。”方锦可能是以前做生意各种行程跑伤了,现在懒得很,就喜欢独处做点儿喜欢的事情,或者单纯发呆都行。
“好,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有事一定给我电话。”
方锦掀起眼皮,犯着困:“陆佳堂,我不是小孩子。”
“我知道。”陆佳堂俯身抱起方锦,没说那句“其实我很想拿你当孩子”,天台上方锦同沈来章寥寥数句,可期间漫长的十多年岁月,是陆佳堂根本不敢去想的,方锦从头到尾一个眼神都没给周松,不是因为大度,而是周松在学生时代所带来的伤害,对承受能力极强的方锦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无人支援的那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陆佳堂将方锦轻轻放在床上,这人安静地陷在柔软的床垫里,没有丝毫要挣扎的意思,乖的不行,越是如此,陆佳堂越是心疼,一颗心被揉烂了溢出酸水,无声又清晰地灌入骨血跟四肢百骸,让陆佳堂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他在尽全力做到最好,可又觉得不够。
陆佳堂一度自我安慰,他只是不喜欢方锦,不回应然后迅速远离,他就不欠方锦什么,可陆佳堂没爱过一个人,他不明白,当多年后心动不已,满心满眼都装下这个人的时候,那些清醒时刻的选择也会成为插入肺腑的利刃,阵痛不歇,带着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为什么当时不对他好一些。
方锦偏过头,红潮淹没至眉眼,他闷哼一声抓紧床单,手背上青筋凸显,可跟着,方锦眼底全是愉悦,他感觉到了,陆佳堂的珍重跟疼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