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觉被送往医院后人已经陷入昏迷,检查下来轻度肺感染,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一夜。
李觉打小就受宠,嘴巴也甜,李家人来了后开始态度坚硬,非要给李觉讨个说法,然而仔细一打听,李老爷子沉沉叹了口气,知道这很艰难。
且不说方锦他们得罪不起,这事本来就是李觉先挑起来的,他推沈来章做什么?
李母守着儿子满脸泪痕,眼底衔恨,“爸,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李老爷子拄着拐杖闭目思索良久,睁眼时神色阴狠,“当然不能算了,我本来以为方锦跟沈来章关系一般,没想到他这么护着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老头的嗓音像是被烧得滚.烫的沙砾,令人耳膜发颤,“既然方锦心慈手软,就别怪我不客气。”
……
俱乐部那晚的酒水开销,都是方锦请客,他身上那层“生人勿近”的气息散开,赵林修等人就觉得,他也挺好相处的,让打牌就上,让喝酒也来,就是不知为何陆佳堂盯得紧,没让方锦喝。
直到最后散场,方锦都在用一种追逐且指责的眼神望着司游。
司游八风不动,随便你怎么样,但是打回来,不行。
方锦也没想着这茬。
长久以来他如同被禁锢在一个深蛹中,消极了很长一段时间,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态度,生死的界限也十分模糊,方锦曾经有想着看看心理医生,但到了预约时间又后悔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有问题,说来离谱,司游一巴掌好似给他蛹外干枯沉淀的外壳打裂开,随之露出鲜活跳动的血液脉络。
方锦终于意识到,困住他的从来都不是亡灵,而是自己。
父母还有妹妹,真的希望大家在地下团聚吗?方锦想到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女人虽然狼狈,却笑得很温柔,她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轻声说:“小锦,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囡囡,好好活下去。”
这是为人母最大的期盼,可方锦这些年所作所为,无一不是放逐生命。
他被沈长雄揉捏太久,那个混蛋恨不能将自己所有变.态的部分都强加给方锦,饶是方锦再如何小心,也不可避免在日复一日的压抑环境跟仇恨逼迫中变成了猛兽。
可原本不是这样的,幼时的方锦,笑意明朗性格乖顺,是极为讨喜又让人省心的孩子。
方锦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当时从泳池上来,恢复意识的瞬间,方锦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他第一次想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自己是不是也该……认真生活了?
窗外霓虹闪烁,沈来章转过头,似乎看到大哥勾唇笑了。
这晚沈来章跟着方锦回去,公寓很大,随便他怎么折腾。
兄弟二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不仅如此,方锦跟周遭一切都开始逐渐和解,他偶尔憋不住,就断断续续发信息讲给司游听,每当这时司游都不打岔,等他不说了,就“嗯”一声表示知道了,也不过多评价,让方锦很舒服。
沈来章连续打了一周游戏,方锦也不管他,就让阿姨定时做饭跟打扫卫生。
昨晚沈来章又熬夜,今天醒来都下午两点了,他洗了个澡吃了饭,兴致还在,打算再玩两把。
然而电脑打开,右下角图标跳动,提示他有新的邮件。
沈来章好奇点开……
砰!
方锦捏着的茶杯突然脱手,在地上摔碎了。
他有些诧异,但也没多想,而是叫人进来收拾。
方锦看了眼时间,习惯性给沈来章发信息,问他吃饭了没有,在做什么。
前两天沈来章的回复都很快,但今天方锦等了二十来分钟都没消息,玩嗨了?方锦这么想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方锦忙了一整天,有了陆佳堂的放行,项目推进的速度很快,顶多半个月就能完工。
他披着夜色回家,想着抽空请陆佳堂吃顿饭,没有私心,这是应该的,还有就是把人家的衬衫还回去,想到这里方锦耳根发烫,他能感觉到陆佳堂温顺迁就的态度,对方好像真的想要重新跟自己认识。
“停一下。”方锦吩咐,“老张,你去买那家唐记的烤鸭,旁边彩虹工坊的黑巧蛋糕也买两块,加包芝士土司。”
他对吃的不讲究,自然不会专门买,都是沈来章百吃不厌的。
就这样吧,方锦心想,虽然有父债子偿的说法,但沈来章是沈来章。
沈长雄一世作孽,然而可能之前十世积德,才有了来章这样的儿子。
司机买完东西上来,忍不住说道:“方总对沈少爷真好。”
方锦轻笑,他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光,瞧着十分年轻。
开车十五分钟,方锦提着大包小包下车,让老张明早七点来接,转身才发现公寓挺黑的,就书房亮着灯,玩到这会儿了?方锦皱眉,他得跟沈来章好好谈谈了。
方锦进家门后脱掉外套,然后提着吃的上楼,书房门半掩,透出的光亮竟然只有电脑光。
这下方锦忍不了了,他推开门开,看到沈来章呆呆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