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此刻已经清澈发亮了,穿透稀薄的云层,将淡淡的日影投射在雷恩沿海巨大的白色广场上。为了让所有的居民都能欣赏到更多的海景,雷恩沿海的白色建筑,都遵循着沿着海岸线往内陆渐次拔高的规则,那几个最高的塔楼的顶端上,此刻巨大的吊钟开始发出浑厚而辽远的钟声,飞鸟从地面被惊起,沿着无数白色的高楼急速飞过,天地间传来无数夹杂在钟声里的“哗啦哗啦”的羽翅扇动的声音。
明亮的阳光下,早起的渔民已经划着大大小小的渔船出海捕鱼了。冬日的清晨非常地寒冷,即使在雷恩这样靠近南边的地方,也依然寒风刺骨。不过,已经习惯了海上生活的渔民,根本不在乎冬风的肆虐。他们的脸上都是朝气蓬勃的红色,一看就是长期习惯了海上生活的人,夏日的暴晒和冬风的凛冽,让他们的皮肤虽然粗糙,但是健康而结实。从高空望下去,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大大小小的渔船仿佛撒在湖面上的白玉兰花瓣一样。
而岸上大大小小的集市,也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来自各个地区的人们熙熙攘攘地采购和贩卖着各种货品。不时有拿着风车的小孩儿,穿着厚厚的冬衣在大理石修筑的广场上奔跑嬉戏。
麒零心里突然觉得一阵酸楚。黎明之前,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还是一片杀戮的毁灭天地,整个海洋被血浆染得鲜红,而片刻之后,咫尺距离的这儿,眼前已经是安稳的平凡俗世。百姓安居乐业,岁月温婉静好。也许做一个平常的百姓比做一个使徒更加幸福吧。就像以前的自己一样,在福泽镇做一个驿站里面的店小二,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过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空闲的时候和村里的几个年轻小姑娘打打闹闹,也挺幸福。
麒零转过头,看了看此刻正望着脚下的雷恩发呆的幽花,她的目光里滚动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悲痛。麒零看着有点儿心疼,低声安慰她:“没事儿,我们马上就到家了。我送你回去。你和家人团聚吧。你妈妈爸爸正在等你呢。”
“我妈妈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天束幽花抬起头,两行眼泪滚出眼眶,“而我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失踪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直到他刚刚死的时候,我都没有见过他。”
“刚刚死?你是说你的父亲是……”麒零惊讶地回过头问。
“嗯。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吧,永生王爵西流尔,就是我的父亲。”天束幽花眼眶里的泪水,在冬天的寒风里,在她眼角凝结成一颗小小的雪片冰晶。
“我没有猜出来……我完全没想到……”麒零看着幽花,此刻他终于理解到了为什么刚刚她会奋不顾身失去理智地冲出女神的裙摆的保护范围,不过,麒零脸色一变,突然想起,“但是不对啊,你说在你出生之前,西流尔,也就是你父亲就失踪了,那你身上的灵魂回路……那是谁赐印给你的?”
“我父亲并没有直接对我赐印,他把灵魂回路直接刻印在了我母亲的身体里,我母亲在怀上我的时候,她的子宫和胎盘以及脐带上面,都已经密密麻麻地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属于西流尔的灵魂回路。而在母亲子宫里发育长大、最终成形为胎儿的我,身体上自然也形成了这样一套完备而齐全的带有永生天赋的灵魂回路。”天束幽花望着海岸远处,那座属于她的家族的恢弘的塔楼群,目光里带着悲痛,也有一丝怨恨。
“但是不对啊,刚刚特蕾娅不是说,鬼山莲泉成为了新的六度王爵么?”麒零疑惑地看着天束幽花,“我记得银尘和我说过,一个王爵是不能同时对两个人赐印的,除非他的使徒死亡,他才能重新对第二个人赐印……”
“我母亲其实就是我父亲曾经的使徒,她在孕育我的时候就明白,在我不断成形的过程中,其实就是在不断掠夺她的灵魂回路和生命力,我出生的时刻,其实也就是我母亲死亡的时刻……所以,西流尔的使徒早就死了,我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使徒,在我逐渐长大的过程里,渐渐地就发现了这一点。我的魂力也好,或者我对魂兽的捕捉也好,甚至是我继承的天赋,都是残缺的,比如在沙漠、戈壁等完全干涸的环境里,我身体的愈合能力和其他的人几乎没有区别……完全无法和我父亲的那种近乎永生的恐怖新生能力相提并论,至于我对水元素的魂术操作,说得不好听一点儿,甚至有时候,我们家族里杰出的魂术师,都能胜过我……我比其他的使徒差远了。”
麒零看着天束幽花挂在脸上的结冰的泪痕,心里突然觉得她比自己还要悲惨。虽然自己从小没有父母,但是至少还有银尘关心照顾自己,而幽花,从小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过她。连她的父亲,也是她的王爵,在死的时候都没有见她一面,还把王爵这个至高无上的荣誉,让鬼山莲泉──这个他从未谋面的使徒继承了。
“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吧。”麒零转过头,换了话题,然后牵引着苍雪之牙,往海岸边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降落。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
天空里一道炫目的白光,仿佛流星般往海洋中的一个岛屿降落。光芒拉动着长长的光尾,沿路飞散出无数柔软的羽毛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