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斯抬起头,露出爽朗的笑容。
三十出头的金斯,是帝都里小有名气的魂术师,金氏家族也一直都是以精湛的魂力控制而出名,也算是名门世家了。他扬了扬精心修剪过的眉毛,冲着对面穿暗绿色衣服的女人说:“看见了。”说完他抬起手倒了一杯茶,茶水一条细线似的慢悠悠地填满茶杯,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将这杯茶倒满。他放下茶壶,“所以呢?”他抬起深邃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金斯拿起来杯子,端到一半,刚想送到嘴边,杯子突然“嘭”的一声碎开来。
——四溅的液体凝固成一颗一颗珍珠般大小的水滴,在桌面上七上八下地弹跳着,桌面被敲击着,发出“咚咚”的七零八落的木质响声。但这些水珠却并没有结冰,像是被一股力量控制着,如同无法散开的固体一般凝固成球形,四处弹跳着。
站在旁边的麒零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金斯低头笑笑,轻轻地摊开手,那一瞬间,所有的水珠像是被一股吸引力牵扯着一般,全部回到他的手心,麒零还没怎么看清楚,一个玲珑剔透的冒着森然寒气的冰杯就出现在金斯的手里。金斯拿过旁边的茶壶,又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进这个冰杯里,滚滚的热气中,却不见那个冰杯有任何的融化。
对面的女人脸上像是笼罩着一层寒霜,她刚要站起来,金斯就抬起手,示意她坐下。金斯喝了一口茶,幽幽地说:“你还是留着魂力抓冰貉吧,或者,留点儿魂力,好逃命。”金斯的笑容灿烂而自信,“你说对么,露雅?”
这个穿暗绿色衣服叫露雅的女人没有再说话,倒是隔壁桌子的一个中年男人说话了:“反正冰貉只有一个,迟早都要抢,早打晚打都要打,现在就死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反而痛快。”
金斯回过头去,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他最不想看见的人,此刻就坐在他隔壁的桌子——托卡。金斯摸了摸袖子里自己断掉的那根小指,用怨毒的目光看了看托卡。三年前在围猎魂兽流云时,托卡和自己抢夺,用冰剑砍掉了自己的小指,但最后托卡也没有捉到流云,最后收服流云的是帝都里一个年仅八岁的小郡主。
三年后的此刻,托卡再一次狂妄地冲着金斯笑着,露出他脏兮兮的牙齿。
“抢冰貉又不一定要死,这样说多伤和气呀。”坐另外一桌的一个看上去非常艳丽的女人也跟着说话了。她穿得像那些在镇与镇之间巡回演出的舞娘,浑身吊满了铃铛和五彩廉价宝石。不过,她的身份可一点儿都不廉价。“只要懂得及时夹着尾巴赶紧走,就不用丢掉小命,免得到最后血肉模糊的,还捞不到任何好处。所以说,做人要懂得分寸和掂量自己的分量。”她说话的时候轻轻地晃着她饱满的发髻,显得特别愉悦,像刚喝了什么美味的佳酿一样,不过不知道她在对谁说这些话,她看着空气,目光没有聚到任何一个人身上。
金斯看见她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用一种半畏惧半厌恶的口气,说:“流娜,你不是已经有红日了么,你来凑什么热闹。”
流娜娇嗔地笑了笑,转过头对着自己身边的空气说:“可是红日一个人久了,也会孤单的啊,你说对吧,红日?”话音刚落,流娜身边的空气突然像是液体一般扭动出一个透明的旋涡,然后轰然一声巨响,一头两人来高的雄壮的红色狮子突然显影在流娜身边,不停地咆哮,它的额头上长着四只血红色的大眼睛,每一枚都像是烧红的铁珠,张开的血盆大口喷薄出的灼热气流让空气波动出无数透明的扭曲来。本来流娜的身材是很高大结实的,但是此刻衬在这头巨兽身边,让她显得像一个娇小的少女。
本来还在驿站大堂里悄悄议论着这群人的小镇居民,此刻纷纷大呼小叫着落荒而逃。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真实的魂兽——他们想象里的魂兽,应该就和狮子老虎差不多。
“而且,冰貉也不好对付呀,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我的宝贝,让它先上。”流娜一边抚摸着身边恐怖的怪兽,一边温柔地呢喃着,仿佛一个母亲正在抚摸自己的孩子般温柔而慈祥。
“说得好听,”金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让它先上?应该是让它先上去送死吧。谁都知道,普通的魂术师只能拥有一头魂兽,你要抓冰貉,那么势必得让你的红日先死。”
“是啊……”流娜的目光仿佛水一样的温柔,她的手指抚摸着那头怪兽血盆大口边缘的那圈黑色的息肉,头也没回地说,“但是,关你什么事呢?”
托卡和露雅都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做声。
金斯看得也很不舒服,但是他也没办法发作。就算流娜不召唤出魂兽来,光是凭流娜自己,在魂力上就和金斯不相上下了。金斯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户外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